“张二河是谁?”
“这不是重点!”
“哦。”
贾琏继续臊眉耷眼。
“你出去干什么?”
“欣赏扬州的风土人情。”
“风土人情?我看是青楼楚馆吧?怎么,昭儿伺候的不够好?”
贾琏又不吭声了。
“睡了娘们睡爷们,睡着家里还睡妓院,你就不怕睡出病来害人害己?”
“那不能够,我不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再说有病没病,我一闻就知道!”
“你闻……你踏马还挺骄傲?!”
“都是经验,不敢言骄傲。”
贾琏一句自谦,贾瑚差点暴起。
“我踏马……”
贾瑚瞅了瞅桌上的砚台、镇纸,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啪的打在贾琏头上。
“你踏马长着跟我相似的脸干那些事,你不恶心我还嫌恶心那!”
贾琏挨了这一下,脾气也上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长得像啊!我才不愿意跟你长得像!”
“你圣宠加身,你战功赫赫,你了不起,我呢?我得到什么好处了!”
“就是跟你长得像,就是这张脸,让我爹不疼祖不爱,你以为我出入行走很得意?你以为老太太很疼我?”
“那踏马都是做给人看的!”
“要不是贾珠死了,大房二房没有合适的人,要不是我娶了凤丫头,连上了王家,我能比挨打受骂的贾蓉好到哪里去!”
“你被扔到玄真观你委屈,我在家里我就不委屈了?”
“现在你功成名就了,你有能力了,连姨娘生的迎春你都能关爱有加,二叔家的元春探春、东府的惜春、林姑父家的表妹,你都看在眼里,可你帮过我吗?你给过我一个好脸吗?”
“贾瑚,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贾琏畅快的发泄了一通,把怨言通通都倒了出来,火气没有了,也不生气了,反而是自嘲的笑了笑。
“我知道说了也白说,你从不把我当弟弟,反正我痛快了,你要打要骂尽管来吧。”
贾琏颓丧的坐回了椅子上,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忠勇侯的怒火却没有降临,反而听到了贾瑚一声叹息,似心疼,似愧疚,似无奈,似感慨。
贾琏不知怎地,忽然就特别委屈,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
“我对你确实没有好脸色,因为我一看你就想到了娘亲,他们说我克亲,呵,贾琏,你知道娘是因为你难产去的吗?”
贾琏霍然抬首,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看来你不知道,难怪你会怪我,可我是为你背了黑锅呀!”
贾瑚惨然一笑。
“贾赦不爱你,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害死了娘,贾史氏不疼你,也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是贾赦的儿子,她连自己的大儿子都不疼,你还指望她疼大儿子的儿子?”
“娘死了,你活了,你刚生下来时才这么大点儿。”
贾瑚两手比了个长度,眼中浮现追忆。
“皱巴巴红彤彤,难看极了,还总哭,祖父都被你烦的不行,可我却抱着你不愿意撒手。”
贾琏嘴唇嗫嚅几下,贾瑚没有理会,继续说着。
“太久远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你的样子,记得在梨香院喂你吃喝,伺候你拉撒。”
“再后来,我只记得玄真观了,观里的道人总爱欺负我,贾敬也不管,我又冷又饿,出又出不去,打也打不过,我就盼着有人能来救我。”
“盼啊盼啊,什么也没盼到。”
“贾赦没来,你也没来,我就安慰自己,你还小,肯定不能到处乱跑的,再等等吧。”
“又等了几年,我有了力气,已经能吃饱了,还攒了二两银子,想着等你来了,哥哥定要带你去山下吃顿好的!”
“可是你没来。”
“我就对自己说,玄真观太远了,还得出城,路上安不安全也不知道,你不来也好,免得我担心。”
“再后来,我被召回了府里,荣庆堂见到了你,看到你健康平安,还娶了媳妇,我就放心了,你一直不去看我,我心里委屈,就没给你好脾气。”
“我住进了梨香院,没有祖父没有你,梨香院真的很冷清,我想着,你应该会来看我的,只要你来,我就原谅你。”
“可你还是没来。”
“你不来那我就去找你,我给你道歉,可他们不让我随意走动。”
“再然后,我就出族自立了,你一言不发。”
“贾琏,我养育过你,我为你背黑锅,而我盼了二十多年都没盼到你,你凭什么怨我不认你?”
贾琏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好,不知者不罪,你不知道这些事,也说得过去,可你没有脑子吗?”
贾瑚又是叹息。
“迎春是妹妹不假,可也不至于让我如此对待,我是做给谁看的,我想让谁看到,你……不明白吗?”
“为什么贾珍躺了那么久,你只躺了几天,想不通吗?”
“为什么我选择用命去拼个前程,不跟宗族低头,你不懂吗?”
“你叫我大哥,我不应,可我有说过不让你叫吗?”
“忠勇侯府有不许你进吗?”
“你有真心想过要见我吗?”
“你可曾告诉过我你娶妻?”
“你并没有把我当大哥,你甚至都不愿意让你女儿叫我一声大伯。”
“不……”贾琏泪流满面,“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也好,是那样也罢,反正我都已经不奢望了。”贾瑚哽咽道,“我没帮过你,我不配管你,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吧,跟小厮龙阳,逛青楼妓院,都随便你,你病也好,死也好,都与我无关。”
“大哥……”贾琏已经泣不成声,“我知错了……我不知道……他们瞒得我好苦……我混账……”
贾瑚起身,绕过书桌来到贾琏面前蹲下,掏出手帕给他擦泪。
“琏儿,荣国府容不下大哥,大哥被逼无奈和宗族反目,已经没了回头路,你能看出贾史氏的惺惺作态,大哥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大哥从未想过跟你争家业,可你若是再不争气,家业便尽归二房所有了!”
“小心王家人,切记!”
贾瑚起身拍了拍贾琏的肩膀,慢慢走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门,随后屋内便传来贾琏撕心裂肺的痛哭。
贾瑚站在门外,眼中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