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又重新回到了贾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贾家自然要庆贺一番。
本来以贾瓒的意思,能过得去也就得了,没必要办的多么轰轰烈烈。
但架不住贾母高兴,死活不同意,不仅要大办,甚至还要广发请帖,大肆庆贺。
只是贾瓒考虑到甄宝玉回到了长安,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必然不会平静,便拦住了显得兴奋过了头的贾母。
请帖虽是发出去了不少,但也仅限于平日里走动的比较近的几家老亲,外加一些亲朋好友,动静并没有多大。
可事情的发展毕竟不会按照他的预想来。
消息一传了出去,立时在朝臣之中引起惊涛骇浪。
很快,宁荣街上便挤满了前来恭贺的官员车驾,从街头一直排到了街尾,足有上百辆之多。
另还有坐着轿子、骑马过来的,总人数加在一块足有数百人之多。
哪怕是平时与贾瓒政见不合,甚至多次上书弹劾于他的也都来了。
可以这么说,除了庞弘等几个不死不休的死敌,但凡是在京的官员,几乎是一个不落,一窝蜂全来了。
这么多人,贾瓒自是不好闭门不见,只能笑脸相逢。
这确是苦了贾家的下人。
本来请的人并不算太多,准备的东西哪里能招待的了这么多人,便只能临时安排人手出去采买。
好在虽是经过一番手忙脚乱,却并未出了差错。
宁国府的地方足够大,便是这么多人,也足以妥善安置,不至于发生让客人无处可坐的尴尬事情来。
正堂中,贾瓒正接待着宾客,墨竹飞快的跑来,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老太傅杨楷来了。
贾瓒猛地一愣神,立时起身撇下众人,朝着门口奔走。
堂内所有人也很是惊讶,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待贾瓒来到院内时,便见门子已经拆了正门门槛,将一辆马车迎了进来。
再瞧驾车的人,竟是北静王水溶。
让一个郡王心甘情愿的当车夫,天底下除了太上皇,也就只有杨楷有这个资格了,就连永安帝都不行。
这不仅仅是地位,更多的还是威望与年龄的双重因素。
马车在院内徐徐停下,贾瓒老老实实的站在车旁,躬着身子等待老太傅下车。
水溶从车上跳了下来,立时有贾家的下人拿来踏板放在车下。
车帘被掀开,首先出来的并不是杨楷,而是贾瓒的老师,简成。
贾瓒上前正要将他搀下车,刚刚伸出手,却是被简成给瞪了回去。
他尴尬的一笑,讪讪的站在了一旁。
简成从车里出来后,便从车厢中扶出一身材干瘦的小老头儿,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身穿常见的书生长衫,头上戴着黑色四方巾,用料也并不奢华,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在身材较为高大的简成衬托下,小老头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的滑稽,似乎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书生。
但就是这个小老头,天底下谁也不敢轻视于他。
杨楷一现身,院内所有人皆是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学生见过杨师。”
杨师,是对于杨楷的尊称。
老头活的太久,早在太上皇登基之前就已经是朝堂上的一方大佬,到现在永安帝登基,乃是货真价实的三朝元老。
中间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甚至于可以这么说,在如今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或多或少都能和他扯上些关系,到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百官私下里尊称他一声杨师,甚至还有几分自抬身价的意味。
简成与水溶搀扶着杨楷慢慢的下了车,老头朝着众官员轻笑了下,以很是苍老的声音道:“免礼起身吧。”
“多谢杨师”,众官员缓缓直起身子。
贾瓒也挺直了腰身,一抬眼,却见杨楷是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
他一愣,不动声色瞥向旁边的简成。
老头已经多年没有参与过朝政,这些年一直都在家养老,甚至连出门也少之又少。
不论是前身还是穿越后,贾瓒都是第一次见到杨楷。
“嗯”,杨楷微微点头,上上下下仔细端瞧了一番贾瓒,满是白须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他很是满意。
在院内,他也并未和贾瓒多说什么,在简成的搀扶下,径直朝着正堂而去。
贾瓒和水溶连忙跟上,剩下的官员也紧随其后。
路上,贾瓒压低了声量问向水溶:“王爷,什么情况,这位老爷子怎么也来了?”
水溶也是满脸苦笑:“本王也不知,本是过来向则璞庆贺的,却是半道上被叫住,临时抓去当了回车夫。”
言罢,又望向前方杨楷的背影,脸上浮出几抹激动之色,窃喜道:“不过有了给老太傅赶车的经历,以后也可向人吹嘘,以为谈资了。”
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模样,一点也没觉得给杨楷赶车是个丢人的事。
他的这般作态,直瞧的贾瓒很是无语。
怎么说你也是堂堂郡王,手握重权,地位不可谓不高,给人去当车夫也就罢了,还摆出一副捡了便宜的表情,至于吗?
进了内堂,简成让贾瓒去寻一处僻静些的房间。
贾瓒虽不知他想干嘛,但瞧这般架势,明显是要单独问话,便在前方领路,将两个老头带去了汇芳园丛绿堂中。
此处坐落于汇芳园最南端,位处贾家祠堂后方,是一个单独的院子。
本是贾珍召集姬妾寻欢作乐的风月场所,在贾瓒掌权后,便经过了一番大改动。
将贾珍留下来的各种物件通通换了一遍,现在成了他闲暇之时用来休息放松之地。
堂内布置典雅富丽,绕过门口红木雕花屏风,便见中央摆着一张躺椅,旁边的小桌上放着茶具。
四周窗户大开,微风徐徐,拂动窗纱四处飘舞。
墙壁上有贾瓒自己的字画作为装饰,南边正对院子处放着一套桌椅,一眼便能瞧见院子里的一汪潭水。
此处是从府外引进来的活水,其中荷叶浓翠欲滴,现在还不到荷花开放的时候,只有零零星星的花骨朵。
来到堂内后,两个老头儿先是四下观望了一阵,杨楷便笑道:“小家伙年纪不大,倒是会享受,此间确是个闲暇放松的好去处。”
“老太傅说笑了……”,贾瓒躬着身子,搀扶着老头在椅子上坐下,待简成也落座后,自个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别看他如今是堂堂宁国公,但简成身为他老师,尚且要以学生自居,他就更不必多谈。
在杨楷面前,只要你不是皇帝,谁来也不好使,统统都是晚辈,好生伺候着就完事了。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不用别人怎么着,光是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