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瓒出了后院,见李进忠正背着双手,在荣国府院中来回踱步,一身宽大的斗牛服虎虎生威。
见他出来,李进忠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边走边焦急的说道:“贾爵爷,没时间了,咱们路上再说。”
贾瓒见他如此焦急,也未拒绝,只是不断规劝着:“李总管不必着急。”
出了院门,早有一队禁军在等着了,马匹也已经准备好。
两人翻身上马,径直往皇宫疾行而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街道上已经彻底没了百姓的人影,只剩下手持火把往来的兵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马背上,李进忠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惨笑道:“由不得咱家不急,出大事了。”
“一个时辰前得到急报,东胡大军先是击溃了山西叛军,又破了雁门关与太原府,最后在汾州城外大破京营,正势如破竹的直往长安而来。”
“汾州城外大破京营?”贾瓒被震惊了。
谁给王子腾的勇气,放着好好的城墙不守,跑出去跟东胡人野战?
这人是疯了不成?
都不说兵员素质与作战意志,便只说人数,你也差得远啊。
“陛下已经急坏了,正召集所有朝臣商议对策呢”,李进忠说道。
贾瓒笑着摇摇头:“都这种时候了,估计也商议不出什么来。”
两人扬鞭策马,很快到达了朱雀门外。
将马交给侍卫,李进忠拉着他直奔长乐宫。
雕梁画栋、灯烛辉煌的大殿之内,永安帝还未到,御阶下已经挤满了各色官员,正急切的交谈着,殿内犹如菜市场一般,混乱无比。
李进忠将贾瓒带到大殿门口,自己一溜烟的不见了。
进到殿内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他,殿内仿佛被按下了关闭按钮一般,瞬间停了下来。
程彬与苗志诚对视一眼,喜笑颜开,立即带领原属于晋党的人围了上来,拱手道:“见过贾大人”
“见过诸位大人”,贾瓒轻笑着还礼,眼眸扫过他们。
终于,在朝廷上也有属于自己的班底了。
虽然这个班底是招安过来的,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批人是属于永安帝的。
但至少今后在朝堂上,有人为他摇旗呐喊了。
程彬笑着探过脸去,在他耳畔轻声道:“我们已经按照贾大人的意思,把银子捐出去了。”
“嗯,你们做的很好”,贾瓒笑着点头。
“还是要多谢贾大人,今后还请贾大人多多提携”,苗志诚恭敬的一礼。
明明比贾瓒大了足足十几岁,表现的却犹如一个晚辈一般。
“苗大人说笑了,都是为陛下效力,今后只要尽忠职守,陛下自然会看在眼里,何须我来提携” ,贾瓒连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结党营私可是大忌。
虽然所有人都在这么做,但至少明面上也不能说出来。
“哦,是是是,贾大人教训的是”,苗志诚瞬间领悟,陪笑着说道。
众人攀谈了一会,贾瓒只觉得有人在瞧着自己。
顺着目光望去,见人群之中,简成正静静的望着他。
他当即与众人别过,正要上前与简成交谈一番时,忽然有内监高声大喝:“陛下驾到!”
这下想谈也谈不成了,贾瓒只好抱歉的望向简成。
老头儿也毫不在意,冲他笑了下,走向文臣队列之中。
殿内群臣立即分列两边,大礼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好了,都平身,现在怎么办?”
御阶上传来了永安帝急切的声音。
庞弘拖着老迈的身躯,跪地泣声道:“陛下,东胡大军逼近,臣再次请求陛下移驾!!!”
不少人也随着跪地喊道:“臣等再请陛下移驾”
哗啦啦的,殿内一下子跪下一大片,放眼望去,有七八成的朝臣全部都跪在地上。
永安帝怒火万丈,顾不得风度,抓起手边的茶盏砸了下去。
“朕说过,朕不走,危难当头,朕如何能弃黎明百姓而去?此事不必再言,说说如何退敌。”
扔下来的茶盏摔在了庞弘的身前,滚烫的热水溅了他一身。
但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哭诉道:“陛下肩负黎明苍生,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陛下,老臣求你了!”
说罢,他跪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响头。
“气煞我也!!!”
永安帝一把抽出旁边太监手中仪仗用的天子剑,瞪着眼珠大喝道:“老匹夫,你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不成?”
“今日便是陛下要杀臣,臣也要说”,庞弘面对暴怒的永安帝,丝毫不见退缩,依旧强硬无比。
“臣请陛下移驾!!!”
“啊啊啊”,永安帝怒喝一声,提着剑就要冲下来。
李进忠仓皇的抱住了他,“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贾爵爷!贾爵爷!”
这种时候,必须要贾瓒出马了。
听见李进忠在喊贾瓒,永安帝已经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望着庞弘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剑还给旁边差点被吓尿的太监,唤道:“贾爱卿,你的想法呢?”
队列中,贾瓒正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永安帝叫他,神色淡然的出列拱手。
“陛下……”
这时,跪在地上的庞弘扭头对他吼道:“贾大人,你我虽然政见不同,却也是为了朝廷,如今大难当头,老夫也请你放下成见,劝一劝陛下,一旦陛下有所闪失,你我皆是千古罪人!!!”
“老匹夫,给朕闭嘴”,永安帝又是被气的不轻,随手抓起一叠奏折扔了下来。
奏折犹如雪片般飘下,散落在了庞弘的身边。
贾瓒见状,轻笑了下,不见有丝毫慌张,躬身道:“陛下还请息怒,请听微臣一言。”
永安帝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转身瘫坐在了龙椅上,李进忠连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陛下,当今之际,臣以为,陛下的确需要移驾”
贾瓒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永安帝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嘴唇颤抖着:“你……你说什么?”
庞弘大喜过望,笑道:“贾大人确是国之重臣,老夫佩服。”
面对他的称赞,贾瓒充耳不闻,躬身道:“陛下莫慌,请听臣一言,臣与庞阁老虽然都赞同移驾,但内核却大不相同。”
永安帝强忍怒火,眉头紧锁着问道:“有何不同?”
“臣以为,以庞阁老为首的众臣惧怕东虏,遂请陛下移驾,此乃是以大义之名,行逃跑之举,臣不屑之。”
此话落到了庞弘和跪在地上的众臣耳中,只觉得很是刺耳。
不过贾瓒说的也没错,他们的确是怕了东胡。
可那又怎么样?天底下谁不怕东胡?没看王子腾都败的那么惨吗?
贾瓒缓缓直起身子,淡然道:“臣与他们大不相同,臣以为,此战我军必胜,但陛下若在长安,会使得臣投鼠忌器,不敢放开手脚。”
“是以,臣请陛下移驾洛阳,且于黄河对岸,看臣如何剿灭来犯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