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需要炖得久一点，现在还得等着。
    房间里一时安静，只有音乐飘在空气中。
    南乔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又发出一条信息。然后想起来什么，突然开口道：“顾知砚，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报一下。”
    顾知砚正在看自己身体的检查报告，一边看一边琢磨，按理说他以前也没耽误健身啊，身体素质一直不错啊。
    现在自己的身体状态究竟是差到了何种地步，才让一个两个都这样说他。
    突然听到南乔这话，顾知砚的表情茫然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摇头拒绝：“不需要，我不缺钱。”
    南乔转账页面都已经打开了，听到顾知砚的拒绝，手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不缺钱，能被我绑回来吗？”
    他要是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顾总，她哪能这么容易就把人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扒拉到自己的窝里啊。
    南乔在心里轻哼一声，真是嘴硬。
    呃…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自愿的啊，真好意思说。
    顾知砚无语：“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奢华罢了。
    但顾知砚本来也不是什么富二代，没发家之前家庭条件差的一批，所以这种条件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以忍受。
    南乔却不欲与他继续争辩，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重复：“银行卡号。”
    顿了顿。
    “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能查。”她加重了语气，凉飕飕开口，“没有必要再让我多此一举吧？”
    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秘密，捂这么严实干什么？
    “还是说，你想让我采取什么其他措施？”南乔挑了挑眉毛，眼神意味有些莫名。
    而对于顾知砚，他是真的不想要这笔不义之财。
    南乔要是做慈善的，他肯定不会拒绝，谁不喜欢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但问题这钱可不是白给的，他得卖他自己啊。
    他今年都快三十了，南乔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啊，这么穷追不舍。
    顾知砚在心里叹口气，努力忽略掉抽痛的额角，无奈开口，报了一串数字。
    南乔总算露出了笑容：“乖～”
    顾知砚：“…”
    头更疼了，真想给她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他乖吗？这明明是她逼的。
    南乔找到顾知砚给她报的账号，一口气转了5000万过去。
    “顾知砚，我觉得你不会接受永远被我养着吧？”南乔一边操作着，一边随意开口，“但重新来过也需要资金，与其在一堆人中去凑，我这里应该会更直接一点吧。”
    “而且我肯定不会和苏元联合的，对你来说应该很安全。”
    话是这么说是没错，但这是5000万啊，以往这个钱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串数字，但现在这可是…50次。
    顾知砚无力叹气。
    或许他确实应该好好养一下身体，不然估计可能都不够南乔玩的。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饭菜总算被端了上来。
    大部分的菜都是两个人共食的，只有汤是特定的，里面飘了不少药材。
    南乔大概瞄了一眼，从药材来看， 顾知砚的汤应该是养胃温补。
    至于她的，南乔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为了确认，她用勺子舀起，浅啜了一口。
    没猜错啊。
    南乔表情顿了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知砚对自己的影响有这么明显吗？
    “怎么了？”顾知砚看着南乔空白了一瞬的表情，虽然其实也不是很好奇，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关切问了一句。
    南乔放下勺子，感叹一句：“就是觉得那个婆婆医术还挺好的。”
    啊？顾知砚一怔，医术好不好，喝一口就可以尝出来吗？
    看出了顾知砚的疑惑，南乔哼笑一声，眼神别有深意地补充道：“这汤是降火的。”
    顾知砚：“…”
    他其实不是很想明白，但无奈南乔非得让他知道。
    她叹口气：“说起来这还得怪你。”
    “只给看不给吃，那可不得上火吗，唉…”想了想，南乔觉得这似乎也是正常的，毕竟理由都摆在那里了。
    “…食不言，寝不语，你还是快吃饭吧。”顾知砚无波无澜的劝了一句，就低头自己吃起饭来。
    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
    南乔眨眨眼睛，眼神一转，目光突然定格在了顾知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起来的耳垂上。
    那颜色，都快和红珊瑚一样了。
    还挺好看的。
    “…别看我了。”顾知砚感受着她存在感愈发强烈的视线，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吃饭。”
    “好吧。”南乔轻轻耸肩，收回了目光。
    再看就该炸毛了。
    不过南乔也不遗憾，毕竟人已经在手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逗他，不急于这一时。
    *
    吃过饭，两个人又回到医院取检查报告。
    顾知砚拿着单子翻着，旁边有人走过带起的风，刚好吹起了他额前垂落的头发，暴露了他眼中略微复杂的情绪。
    南乔没有凑上去看，只是瞄到了他无意识捏紧了手和被他捏出几道折痕的纸张。
    “我去取药，你先去车上等我吧。”南乔把车钥匙递给顾知砚。
    顾知砚迟钝了一下，才放过了手里的检查报告，伸手接过钥匙：“嗯。”
    只是她才迈出一步——
    “南乔…”
    但叫了她的名字后，看她停在原地，顾知砚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南乔没回头。
    过了一会儿，医院人来人往，环境其实有些嘈杂，说话声音小一点都可能会听不清，但顾知砚却好像还是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轻叹。
    里面包含了是无奈，或者是什么其他情绪，他有些辨别不出来。
    “没事，不想说暂时可以不说。”
    “不是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吗，先去车上等我吧。”
    说罢，南乔就抬腿朝着药房走过去。
    顾知砚在原地站了片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对着和他道歉的人说了一声“没关系”。然后抬腿离开，去了停车场，上车等着南乔。
    似乎也没过去多久，“咔哒”一声，副驾驶的门被拉开。南乔上了车，顺手系好安全带：“走吧。”
    车子没动，车里也很安静，只有运行的空调发出一点微弱的气流声。
    “顾知砚？”南乔出声提醒了一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有点惊讶而已。”顾知砚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了一句，“所以才没有和你说。”
    他也没看南乔，只是目视前方，盯着擦洗的十分干净的挡风玻璃。
    “你要看检查结果吗？”顾知砚扭过头，看向南乔的眼睛。
    表情没什么异样。
    南乔沉默两秒：“你和我说吧。”
    “也可以。”他点点头，他斟酌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只是轻度抑郁而已。”
    顾知砚当然也发现了自己最近有点惫懒，精神也有些懒洋洋的，然而到了晚上需要休息的时候，反而睡不着。
    是不太正常，但是他也没有往心理疾病这方面想。只当是自己最近压力过大，有些神经衰弱而已。
    虽然神经衰弱也是病就是了。
    南乔对此倒是早有预料，听他说出来，表情也没什么很大变动。
    先不说相处的时候他的表现本来就有些不对，发现状况后，南乔仔细去扒了扒委托人的记忆，基本可以确定，顾知砚就是她记忆里的反派之一，结局是…自杀而亡。
    很多男频爽文为了追求代入感，男主出身基本不会太高，甚至可能只是一个穷屌丝。
    所谓爽文，爽感到底来自于何处？经典爽点之一，就是男主以相对弱势的条件击败那些身份高权力重，但与他敌对的大佬级人物。以弱胜强，谁看了不说一句热血精彩呢？
    显而易见，顾知砚在这篇文里，就是那个被打败的大佬。
    他不是主角，所以他功成名就之前的那些事其实是被隐去的，并没有去进行过多描述。他出场时，就已经是顾总了。
    而顾知砚和苏元之所以敌对，理由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商业竞争罢了。两边走的都是科技赛道，身负系统的苏元，理所当然的要比顾知砚技高一筹。
    不过若是单单如此，输了倒还说的过去，系统毕竟是高科技产物。只是呢，事实上，苏元赢得却没那么光彩。
    这个系统的智能程度并不像666那么高，更多的，它还是听吩咐办事，一切以分析数据实现。所以它提供的东西，虽然理论什么的都在，但苏元却并不能直接把它转化成现实产品。
    然后，苏元就把目光伸向了顾知砚那边，相对于系统提供的需要进一步研发才能实现的技术，直接抄现成的显然省力许多。
    至于为什么公司的核心技术部分可以被外人给抄到，可能就得归功于男主光环了。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顾知砚惨败。
    后面的剧情是顾知砚留下了什么东西，应该也是技术相关的，重来来过一次，苏元猝不及防，倒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然后又是一番针锋相对，不过这一次的结局，就是顾知砚的死亡了。
    先前南乔以为顾知砚的死绝大概率不会是什么所谓的自杀，但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思绪在脑海中转过一圈，不过短短几秒而已。
    “是不严重。”
    南乔掀了掀眼皮，目光掠过他颈颈间露出来白皙皮肤，以及薄薄的皮肉之下掩盖的不是特别完全的淡青色血管，停了半瞬，她不动声色地挪开，最终凝向他的眸：
    “但你也别不当回事。”
    说话间，她的眸色似乎深了几分：“这不是小事，顾知砚。”
    心理疾病对身体的危害可从来不亚于普通疾病，更何况他也不是只是心理上的病。
    很多人叫过他的名字，但二十多岁以后，已经很少有人用类似老师训诫学生的语气叫他了。顾知砚呼吸微顿，不知怎么的，视线撞上南乔黑亮的瞳仁的那一刻，他竟莫名心虚了一瞬。
    轻咳一声，他开口道：“…不会的。”
    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补充一句：“以前是因为没发现，后面我自己会注意的。”
    大概。
    南乔不置可否，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毕竟，看顾知砚的表情就知道这话里面灌了多少的水分。
    算了，南乔抿了抿唇，总不能完全指望他自己，况且这种事情也未必就是他能控制的。
    “其实也无所谓。”她扯了下嘴唇，身子突然一歪靠到车椅上，刚才的严肃瞬间散入空气，语调也略显散漫，“我会看着你的。”
    南乔看向前方墙壁上有些闪烁的灯光：“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回家吧。”
    顾知砚呼吸微顿，心脏似乎缩瑟了一下，仿佛是石子被投入了平静地湖泊，波澜阵阵不过很快又恢复常态，一派安然。
    “哦。”他抬手把手刹放下，扭过头又看回正前方。
    下一秒，车子驶向停车场出口。
    *
    其实检查过后，似乎也没有很大改变。
    但好像——顾知砚无法否认——他好像确实在被南乔照顾着。
    身体，情绪，各个方面。
    钱他收了，本以为南乔会迫不及待的，但事实上有却没有。到目前为止，她最多也只会抱抱他，无非就是姿势不同，其他更亲密的举动，就几乎是完全没有了。
    他甚至会突然有些恶劣的想，身体有点毛病也不错，至少可以让南乔顾忌一点。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顾知砚不会因此故意去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且不说以自己为筹码这件事有多么愚蠢，考虑到南乔，不管她的目的是否单纯，嗯…肯定是不单纯，但她对自己的关切却是不做假的，顾知砚不想去故意恶心人的。
    所以对于南乔的要求，也基本都会配合。
    而南乔琢磨了两天，总觉得只是饮食运动等方面的调节好像还是缺了点。
    思索半晌，她做了个决定。
    所以，在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三天，顾知砚前一步刚踏进家门，后一步南乔就也回了家。
    而她怀里好像还抱了什么东西，白白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