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
一声怒骂之后,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朱高炽小眼睛提溜乱转,赶紧看看屋内屋外有没有隔墙之耳。
朱高煦则依旧是事不关己,但可以从他的脸上明显看出来,他老子骂的那两个字,很合他的胃口。
“真.....”
朱棣依旧怒气不减,胸口起伏以至于牵动了伤口。
“嗯....”他闷哼一声,“过分.....这是能随便干的事儿?”
都是男人,好色他可以理解。
但是好色得分谁呀?
徐妙锦可是他亲小姨子半拉屁股.......你朱允熥是皇帝不假,可你也是朱棣的大侄子。
现在肚子里揣上了,将来这辈分怎么闹?
老朱家还要脸不要了?
“不得安呀...“
朱棣咬牙再骂,“太....过分了!”
“爹....”朱高炽小心的小声提醒一句。
潜台词就是您老私下差不多的骂几句就行了.....
骂太多的话,万一咱家有熥子那孙子的耳目,回头您骂什么,第二天丫就知道了!
“真是个人了...”朱棣又嘟囔一声。
随即,突然脸色一僵,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呜呜...”
朱高炽和朱高煦赶紧问道,“爹,您没事吧!”
“没事儿!暂时死不了!”朱棣叹气,“草.....这伤,把人都弄废了。怒不得也气不得,欢喜也欢喜不得,整日除了躺着就是坐着......”
就这时,徐氏在门外探出头来。
“除了饺子定什么菜呀?”
“四川进贡的腊肉用荷叶蒸一笼?”
“花椒牛舌?”
“葱香鲫鱼?
“今儿天冷降温,要不再给添几个锅子?”
朱棣揉了下胸口,“你看着安排吧.....”
朱高炽顺嘴问道,“母亲,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牛肉蒸饺...”
徐氏在外笑道,“两样面,一样白面,一样水晶面....”
朱高炽若有所思,“牛肉?”
他正想着,朱棣在旁突然道,“老大,过来说说正事儿!”
~~
“你要去西域?”
窗前,朱棣披着毯子坐在椅子上。
朱高炽朱高煦哥俩一人坐着一个小马扎。
“是!”朱高煦正色道。
“记住.....”朱棣也郑重的开口,“勘察绘制沿途地形很关键.....稍微错一点儿,大军行军就会耽误好几天!还有.....一定要标记水源.....”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朱高煦脸上淡然一笑,“儿子又不是生瓜蛋子了!”
“你这心思要不得!”
朱棣依旧郑重其事,“你以为是老行伍了?告诉你,栽跟头的就是老行伍.....而且你干的事,关系到日后我朝在西域的百年大计。”
“假如一旦打仗,更是关系到数万将士们的性命!”
朱高煦俯首,“您说的事,刚才是儿子轻浮了!”
朱棣随即瞥了一眼朱高炽,见他眼帘低垂一言不发,心中忽的有些生气。
“你是老大,你弟弟要出远门了,你不嘱咐几句?”
朱棣哼了声,“再说你还是大明的王大臣.....很多机密的事儿,是不是给你弟弟透透风......啊?”
“啊?哈....”
朱高炽笑道,“哪有机密的事呀?老二是皇上亲自召见亲自嘱咐了的......就是表面带使团,然后沿途侦测,您老别多心!”
说着,顿了顿,低声道,“其实就算是侦测绘图等事,老二也不用太......太较真了!”
“嗯?”
朱棣朱高煦瞬间同时斜眼,“啥意思?”
“老二带的使臣队伍,还有庞大的商队....”
朱高炽低声道,“里面锦衣卫的便衣,工部的便装官员,兵部探子.....不知多少个呢!”
朱棣一顿,而后撇嘴,“哼,我就知道,他那人....一万个心眼子。表面上安排了一个,暗地里就要安排一百个....”
他说的是谁,哥俩都知道。
但是朱棣能说,他俩还真不能随便说。
“不过老大,有件事我还真不解!”
朱高煦正色道,“商队带着各色货物,我能理解!带那么多大夫,还有成药做什么?”
“那个....”
朱高炽笑笑,“带着大夫呀,是......看看帖木儿那边有什么好药材,有什么治病的良方.....皇上不是说过吗?这样互相学习,才能共同进步....”
“哼!”朱棣又是撇嘴,“他打小就爱弄这些玄乎的话!”
“至于成药,是这么回事!”
朱高炽眼珠飞快的运转起来,“沿途呀,都是些穷乡僻壤,是吧!老百姓有病,不一定有钱看。就算有钱,那破地方哪找大夫去!”
“所以呢,咱们一路走!碰上百姓有个病吾的,咱们就给点对症的成药!”
朱高煦冷笑,“那能救几个?”
“哎,你可别小瞧这事!”
朱高炽正色道,“治病救人本就是菩萨之举......蛮子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对他们好,他们必然对大明好呀!”
“以后咱们的商队过西域各地,施舍成药治病救人!你想想,得拉拢多少当地人?一旦打仗,是不是都是咱们的带路党.....”
朱棣皱眉,“你都哪来的俏皮词儿?”
“皇上的原话!”
朱高炽笑笑,又对朱高煦说道,“成药不值钱,可是人心比金子还贵!老二你什么都好,就是读书不用功....”
“咱们中国历朝历代这个教那个道的.....哪个造反之前,不是这么干的?”
“为什么佛教兴盛.....他们是不是这么干的?”
“你在想想,以前唐朝时跟吐蕃联姻....还有什么这个法师那个法师东渡....弘扬佛法宣扬我中华礼节......遇上普通百姓,他们是不是也这么干的?”
“老百姓,不管哪的老百姓....都傻着呢!”
“也是最容易满足的,小恩小惠.....”
“你得懂得人心!”
“我不是不懂人心!”朱高煦翻个白眼,“我是没那么多心眼!”
“啧...哎!”
朱高炽摇头,又看向朱棣,“爹,您说我说的对吧!”
朱棣沉默着,一言不发。
而后长叹一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近墨者黑呀!”
朱高炽一怔,“您说什么?”
“你以前哪这么多坏心眼呀!”
朱棣张口道,“以前你多好一个孩子呀!踏踏实实,稳稳当当的!可这些年自从你做了什么王大臣,跟在皇帝身边......肚子里的鬼主意是一茬接着一茬....”
“你现在是杀人都不用刀了,上嘴皮下嘴唇这么一翻.....全是歹毒的诡计....”
“你这是跟人学坏了!”
“呵呵!”
朱高煦在旁笑道,“爹,您别帮着大哥找补了!他自小不就这么坏吗?别人浑身上下都是肉,他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您呀,比儿子都是自己好!哈哈哈...“
“滚蛋....”朱棣骂了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然,外边一阵嘈杂。
紧接着响起朱高燧的声音,“爹,我把舅舅也请来了.....”
朱棣忙抬眼看去,跨院的门外,徐辉祖带着一群徐家的人,正笑呵呵的往里进。
他笑着摆手招呼,然后转头对着俩儿子交代道,“我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喝.......你俩好好陪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