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柳太医瞧过,我确实已有了两个月不到的身孕。
一时太后和皇上高兴不已,阖宫上下也跟着欢喜非常,各属国准备的没准备的,纷纷又献出宝物,直送到晓月轩来。
因为我娘吩咐过小舟四个人,从现在开始要格外当心,所以铃铛也不放心别人经手,自己站在门口披着雪毡子,有人送东西来,便客气地迎到偏殿喝茶,又说我睡下了,临走送上一份回礼,便将礼物登记造册,存在一边,只等着沈万崇一日一来,瞧好了再拿给我看。
一时铁锚怕她冻着,便换了她的班,两个人倒着,直闹到掌灯,才算完事。
“冻坏了吧?”我心疼地看着两个胡萝卜一样的人,“你们太心实了,我娘说万事要你们精心,也精心不到这些事上,催了几次都不见回来,还不让我出去,真是烦死了!好不好国公夫人没管住我,你们四个倒是把我看得死死的。”我噘着嘴,不高兴道。
“没事儿的,我们喜欢在院子里。如今天凉,茶花都移到暖房去了,花房送了许多盆栽的金钱梅,迎着雪开了,真是好看,平日里忙碌都不得仔细瞧,我俩今日算是赏饱了。”铃铛和铁锚坐在火笼旁边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烤火,又说着梅花如何漂亮。
“听闻太极宫中的金萼绿梅乃是梅王,娘娘可知道它的来历?哪天天气好了,娘娘带我们去瞧瞧,奴婢还没见过呢。”铃铛笑道。
“这可不是白教给人的,不是刚才夫人在这里讲起,我们都还不知道,这梅王和咱们娘娘竟是有些因缘的。”兰桨将暖好的汤婆子用棉包罩好,放进我的被子里,又试了试,不会烫到我,才把胳膊抽出去。
“哦?我们是错过好听的故事了吗?快跟我们说说。”铃铛笑向兰桨道。
“你们可别听她胡噙,这话可不能到外面说,本来如今娘娘有孕就在风口浪尖上,再有这些传闻出去,不是作祸呢?”小舟忙道。
“你这语气越来越像夫人,可见是要真的当夫人了。”铁锚嗑了一个瓜子,山响,惹得一旁铃铛笑得像个铃铛。
“去你的,有没有个正经!”小舟也不恼,瞪了一眼铃铛,我们五个人笑作一团。
“什么事这么高兴,快说给朕听听。”夜深不深,荣璋如约而来,一进门褪了雪氅,直奔我而来,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将我抱在怀里粘个不住。
“皇上,皇上。”小舟和兰桨在一边又想动手拉开他又不敢,急得直出声,“皇上刚进来,身上好大寒气,先烤烤火啊……”
夜色终是深沉,下了半日的雪,晴了半日的天,夜晚在清澈的月色下恍若曜石般晶莹。
因为初有身孕,觉得冷,掖庭内务司送了许多银炭来,燃在箱笼之中,让整个屋子都暖暖的,暖暖的还有我的心肠。
“微微……”夜深人静,荣璋躺在我的身边,锦被之中始终握着我的手。两个月了,他从没这么老实过,这时候倒是让人觉得温馨安逸。
“嗯。”我应道。
“朕好高兴。”荣璋道。
“又不是第一次当爹,皇上哄谁?”我一笑。
“不一样。”荣璋望着我樱粉色的帐子,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风进来,帐帘无波。
“有什么不一样?盈盈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肋下骨,难道皇上是说,将来不会这么疼臣妾的孩子吗?”我笑道。
“你这个坏妮子,总是揶揄朕,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荣璋侧过身,瞧着黑暗里其实瞧不见的我。
“我知道,说着玩儿的。”我一笑。
“朕当然喜欢盈盈,那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不管她是怎么来的,朕都视她如珍宝,但是你知道吗?微微,她的到来是朕不情愿的,如果那晚不是朕吃了太多酒,将穿了泉儿衣裳的皇后错看,就不会有盈盈了。”荣璋的声音淡淡的,“朕的心里一直念着泉儿,并不能……并不能和谁亲近。”
我努力听着,只觉这淡淡的语气中,并没有往昔提起泉姐姐时的悲伤,痛苦的悲伤。
等等……
“皇上,你说什么?”我捕捉到了一个细节,立时坐了起来。
“什么?什么……朕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啊。”荣璋也意识到了我意识到的,忙支吾着躺平,就要睡觉。
“皇上刚才说,你不是不愿意,是不能……不能和谁亲近?!”我坐起来,抓住荣璋的胳膊,不让他装睡,“皇上,原来,原来你是不行啊!”
被“温柔”地掐住脖子按在床上,荣璋不敢使劲儿,又“仓皇失措”地想制止我大声地说话,在我耳边又狠又舍不得狠地小声“威胁”道:“朕行不行你不知道吗?你再大声,多吉在院子里都听到了。”
为了不污染我纯真多吉的视听,我决定好好说话。
“那怎么现在又行了呢?”我捂着嘴笑道。
荣璋不理我。
“是不是因为贤妃娘娘太貌美如花了?”此时不夸自己,更待何时?
“微微。”荣璋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清晰,“荣瑜,见过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