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何垚想改变老黑的行事风格一样,老黑也想改变何垚的思维习惯。
但很明显在这一点上他们很难达成共识。
话不投机让两人后面的相处时光不算美妙。
好不容易挨到腊戍,老黑将车子开进空地的时候,一盏明亮的探照灯随之亮起。
明显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值守。
不知道是看出了何垚的好奇,还是有缓和气氛的打算,老黑主动开口解释,“再过段时间,刚才我们进来的地方会起座岗寮。气势能比现在更足。”
何垚配合的调侃了一句,“这是准备拥兵自重吗?”
老黑说道:“这段时间国内战乱,营地人员扩充不少。这些人刚来的头几个月心最不稳。建个关卡,外面的人别想轻易混进来,里面的人也别想轻易跑出去。等真正成了自己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话让何垚想起“围城”。
把那句经典语录跟老黑一说,换来对方不以为然的一笑,“能被婚姻困住的男人,只能说明本事不够。下车!”
从两人进入营地也没见有人迎出来,也没见人拦阻。就跟进了一个寻常村落没什么区别。
老黑像个钻进鸡窝的黄鼠狼。一连撞开好几道屋门。
最后才冲何垚抬了抬下巴,示意今晚就在最后这间对付一宿。
中途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也该知足了。
更何况这房间虽然空,但里面床铺被褥一应俱全。比标间还标准。
对何垚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老黑的呼噜声跟出云有的一拼。就跟培训过似的,谁的声小谁不合格。
何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长时间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听着老黑的呼声,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觉得完全看不懂老黑等人。
不存在利益冲突的时候,感觉他就像生活中的寻常人。最多就是脾气暴躁了些,脸显得狰狞了些。
可一旦出现冲突,跟寻常人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处事做派就立刻暴露出来。
何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与虎谋皮,会不会有朝一日反被虎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管是跟老黑、还是出云相处的这段时间,让何垚早已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伙伴。
他不能面对的,是那天到来时,自己这份情感该何去何从。
就像王义、就像细蒙……
不去想,会觉得自己没心没肺;想的多了,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辗转反侧中,何垚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车头灯笼罩下的小女孩,诡笑的看着自己。然后在自己眼前绽放成一团血雾烟花。
脏器肉块凝结成血块,尖锐的划过自己的脸,在上面留下从左至右一道倾斜的口子。
何垚喘不上气,更说不了话。
喉咙像是被一口浓痰堵住,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老黑莫名的大笑声,像是从遥远天边炸响的滚滚惊雷。惊的何垚从床上猛然坐起来。
外面天色已经放亮,隔壁床已经空了。
房外的大笑声一个劲往何垚耳朵里钻。一听就是老黑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何垚揉了揉太阳穴,提起精神翻身下床。
他们住的这个房间,正对着营地的那片空地。
当初绑马向雷的地方,这会儿有十几个散漫的男人正排成两排。
队伍最前面,有个穿着工字背心扎着马步的男人。
惹老黑发笑的原因一半也着落在这人身上。
教练模样的人围着他转圈圈。
每每走到此人后面,就照准他的腿弯给上一脚。
关键是男人每次都应声摔倒。
姿势各异、惨叫声声声不同。
“马步一碰就倒,你当这是下田插秧呢?”
“还不赶紧爬起来!”
老黑一边乐呵,一边通知何垚,“营地有点小事,咱们晚一天回佤城。”
何垚想着自己跟魏金约定的时间也还没的到,好说话的点了点头。
更何况以老黑的狗脾气,自己也做不了他的主。
老黑继续道:“一会儿我出去趟,晚点才能回来。蛏子跟出云这两个熟面孔不在,你没问题吧?”
何垚不愿意被老黑看扁,甩甩头表示没问题。
随后看着空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生瓜蛋子,一个个就跟软脚虾似的。你瞅瞅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怂样儿……”
老黑的嗓门很大,完全不避讳对面听到。
这挑衅的话立刻引得那些身强力壮得小半截不爽,瞪眼呲牙的冲老黑示威。
“有本事出来练练。别他么指望能用你们那一嘴不值钱的破牙,把对手咬个稀巴烂。”老黑冲对面勾手指头。
刚刚那教练模样的人,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抱着膀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望着那十几个小半截。
人群中有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率先冲出三个,挥着拳头朝老黑跟何垚所在的位置奔来。
看着冲劲挺足的。
就是脚上噼里啪啦甩得乱响的拖鞋,坏了气势。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何垚连忙往后跳了两步,回到房间门口。看着老黑不紧不慢的在三人冲到面前时,一个猫腰矮身下蹲。
左腿支撑身体,右腿下盘扫堂。
一下撂倒两个。
剩下一个还在发懵的时候,就被快速弹起的老黑伸手稳准狠的戳上眼窝子。
整个过程也就几分钟。
对面全军覆没,老黑安然无恙。
“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从我手上走一招半式?不妨告诉你们,就算想当逃兵,也得先有本事。要不然,不等出这一亩三分地,你们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滚回去练好了再出来丢人现眼。”
老黑冷哼了一声,抬脚作势要踹地上那两个一边嚎叫一边扭来扭曲的人形蚯蚓。
这招比什么都管用。立刻让那两人跟原地满血复活似的爬起来一溜跑回了队列。
“还有谁想试试?”老黑抬着下巴看向对面。
人虽然不一定老实了,但没人再当出头鸟。
老黑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晃晃悠悠走了。
还没走太远的时候,丢过来一句,“帮我关照着阿垚兄弟。我去去就回。”
那教练看了一眼何垚,打了个呼哨算作回应。
同时,那一群小半截也将敌视的目光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