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镜鬼的询问,鹦鹉也并无隐瞒。
毕竟,他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了,答案告不告诉镜鬼已经无所谓了。
“我最开始怀疑你,是当我离开自由交易市场的时候。”
镜鬼:“第一个自由交易市场?”
鹦鹉点点头:“是的,那时其实也算不上太怀疑,只是有一些疑惑。你似乎话变少了,这和我印象中的路易吉有点不一样。”
顿了顿,鹦鹉继续道:“我真正开始怀疑你,是我们去到第二自由交易市场。”
说到这时,鹦鹉抬起头看向镜鬼:“你还记得蒲公英餐厅吗?”
镜鬼不置可否的道:“记得,特卢人开的餐厅。当时路过你还往里面看了看,不过我们当时并没有进去……怎么,那个时候你就怀疑上了?”
鹦鹉点点头:“是的,那个时候我们路过蒲公英餐厅,你毫无停留,这就是我正式怀疑你的开始。”
镜鬼有些狐疑:“难道这个叫路易吉的,还与特卢人有什么纠缠?我见到特卢人,就必须停驻脚步?”
鹦鹉摇头:“不,路易吉与特卢人有没有纠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路易吉是一位吟游诗人,还是一位使用竖琴的表演者,当遇到同行的时候,他是绝对不可能完全忽视的。”
镜鬼一开始还没明白鹦鹉的意思,经过仔细的思考,他好像发现了哪里出了问题。
……那座蒲公英餐厅里,有一位弹竖琴的表演者。
很多餐厅,为了给用餐者营造一个舒适的用餐环境,会在大堂里邀请一位表演者进行持续不间断的演奏。
什么钢琴演绎、小提琴演绎……甚至搞整个乐器团体,都有可能。
所以,当镜鬼注意到蒲公英餐厅里有弹奏竖琴的,完全没有在意。彼时,他并不知道路易吉同为竖琴表演者,更不知道路易吉对于竖琴表演有多么狂热的追求。
也因为他的不在意,让鹦鹉发现了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路易吉经过蒲公英餐厅,就算不进去和同行交流,那起码也会放慢脚步,细细聆听几分。
但镜鬼所扮演的路易吉,面对优美的竖琴声,恍若未闻。
这正是镜鬼最大的破绽点。
听完鹦鹉的讲述,镜鬼也想明白很多事,包括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所以,后来在血石赌场里,你询问我要不要购买你的乐谱,也是一种试探。”
彼时,镜鬼也不知道为何鹦鹉会突然推荐“乐谱”,现在结合路易吉的身份,立刻就明白,这就是鹦鹉的试探。
鹦鹉点点头:“没错,那次我询问你要不要买我的乐谱,这的确是一次试探。”
“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将我所有的乐谱都卖给了路易吉。你当时的反应让我明白,你对乐谱之事毫无波澜,所以那时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你不是路易吉了。”
鹦鹉继续絮絮叨叨,虽然他发现了“路易吉”身上有很多问题;但彼时他还抱有微微小的希望,觉得有没有可能路易吉操控类似“使魔”前来,恰好不知道这些事。
毕竟,鹦鹉与路易吉签订的契约,在他看来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而在超凡世界,派驻分身或者下属、使魔来解决问题,是常见的。
正因为抱持着这点点希望,鹦鹉并没有立刻发难,决定继续试探一下。
结果不言而喻,他后来又用言语试探了几个问题,最终确认了“路易吉”的确是虚假的。而那时,镜鬼也察觉到了鹦鹉的试探,于是就有了一场激化的战斗。
战斗的结果便是鹦鹉被抓,困入水晶球,至今。
高坐王座的镜鬼,咂摸了一下嘴唇:“看来,我这次的模仿失败,在于细节的不严谨。”
如果他稍微了解一下路易吉的身份与爱好,或许就能展现出更惟妙惟肖的模仿。
很可惜,想要一边监视鹦鹉,再一边去查探路易吉的身份,他是没办法做到,分身乏术。
不过现在的结果,他也很满意了。
他和鹦鹉都属于在“细节”上出现了失误,不过鹦鹉的失误更大一些,所以鹦鹉是阶下囚,而自己则顺利的完成了夙愿。
满足了自己所有疑惑后,镜鬼轻轻一抛,将水晶球抛向空中。
一道血色的蛛网刹那间浮现,将水晶球粘黏住,定格在半空。
“虽然我感觉你有拖延时间的嫌疑,但我依旧很满意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镜鬼从王座上站起身:“至于你拖延时间想做什么,或者你准备了什么后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你已经被伟大的血之主宰注视着了,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当然我之前的话依旧有效,等我将神下之血、双神之盘献给了血之主宰,我会放你自由……肉身的自由。”
镜鬼说到这时,诡笑了一声。
鹦鹉面无表情的看着镜鬼,低声冷嘲道:“血之主宰?不过是血祸罢了……”
镜鬼对鹦鹉的冷嘲毫不在意,甚至还很得意的接话道:“能成为‘祸’,这就是一种无可替代的本事。”
镜鬼说完后,看着鹦鹉:“接下来我该准备祭祀血之主宰的仪式了,你就乖乖的待在这,享受最后的安宁。”
话毕,镜鬼转身走入了一旁漆黑的帷幕中,身影消失不见。
而等到镜鬼离开后,鹦鹉的神色慢慢变得黯然。
他在镜鬼面前表现的一直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次……他是真的栽了。
镜鬼之前还试探他,说他拖延时间,是有后手。
但真的有后手吗?鹦鹉很清楚,没有。
硬要算的话,那他当时留在水晶甬道里的血迹,勉强可以说是“后手”。但这个“后手”,并不会给他带来自由。
那些血迹是他与镜鬼战斗后留下的,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血迹里饱含了他的气息与信息素。
而留下来的饱含信息素的血迹,是他专门留给暗血教堂的猎血人的。
因为获取神下之血的关系,他被猎血人追踪,甚至从荒蛮界追到了镜域。他之所以那么想要离开镜域,很大部分的原因就在于这些甩不掉的猎血人。
所以,猎血人其实和镜鬼一样,都是他的仇人。
以往,他都用特殊秘术遮掩了气息。如今彻底放开了气息,就是为了吸引猎血人。
在鹦鹉看来,无论是落到猎血人手中还是镜鬼的手中,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两相相比,他还是更愿意落到猎血人手中。毕竟,猎血人不是全都极端派,还有保守派存在。
如果这次追踪而来的是保守派的猎血人,譬如那位自诩正义的稻神。
那他的下场应该不会太惨,起码能保住性命。
而落到镜鬼手中,他的命还真不一定能保住,别看镜鬼刚才说了放他自由,可“肉身自由”也有可能是一场骗局。
当然,鹦鹉也想过一种最为完美的可能:猎血人追踪而来,恰好和镜鬼对上,鹬蚌相争他得利。他们两方打个你死我活,他则趁着混乱逃离。
可这也只能想想。
因为两方无论怎么争斗,估计都不会把他从玻璃球里放出去。
而这个玻璃球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他在这里面宛如一个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堪破囚笼。
更遑论,玻璃球外还有“血祸”之力所织就得蛛网。就算逃离了,以他血脉侧的身份,很有可能会被蛛丝缠上,吸干殆尽。
“唉……”鹦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前路全是荆棘,看不到一丝希望啊。
不对,也不是彻底的没有希望。
如果真正的路易吉发现了他被假路易吉抓,估计就算为了自己名声也会追踪过来。
只是,他们和猎血人那群人不一样,不见得能找到自己留下的线索。
而且,他如果不见了,契约也不用执行,对路易吉等人也算是省却了麻烦的事。所以,他们追踪自己的欲望,也没有猎血人强。
“基本不用期待他们。”鹦鹉低声喃喃:“看来,还是只能期待一下猎血人的狗鼻子吧。”
就是不知道,猎血人什么时候会追过来?
按照现在的进度,镜鬼召唤了血祸,献祭了神下之血,接下来就是寻找双神之盘了。
而双神之盘,并不在镜域,而是被他留在了某个特殊空间中。
镜鬼在没有找到双神之盘前,肯定不会对自己动手……所以,他现在只能寄希望,猎血人能在他去寻找双神之盘前找到自己吧。
现在的话,只能如镜鬼所说,待在这里享受安宁。
鹦鹉盘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任由安宁沉入思绪……
可就在这时,鹦鹉突然听到了一些絮絮低语,就像是从某个更高层级的存在,跨越了维度,在他耳边低声喃喃。
“难道,他已经把血祸召唤来了?可是,仪式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启动?”鹦鹉茫然的抬起头,想要望向外面。
然而还没等他看向外面,便被身前那不断弥漫的光点给吸引住了眼神。
不知哪里来的光点,正在他面前慢慢的组合成型。
而且,就在玻璃球内部!
“这是什么东西?”鹦鹉有些惊惧的退后两步,他怀疑这可能是镜鬼留下来的后手……他让自己享受最后的安宁,可镜鬼的话从来没有几句实话,向来需要反着听。
如果反着听的话,那他享受的可能就不是安宁,而是各种罪罚了。
所以,这些光点事镜鬼为了折磨他而特意留下的?
在鹦鹉心下忐忑的时候,一道让他十分耳熟的声音,从光点中传了出来:“我们可不是东西……”
听到这道声音,鹦鹉猛地抬起头,眼睛直盯盯的看着眼前的光点。
此时,光点已经开始凝聚,并且出现了两道人形轮廓。
“安格尔?!”鹦鹉低声惊呼。
刚才他听到的声音,正是安格尔的说话声,他当时还以为是幻听。可如今,安格尔就这么直直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而且,还不止安格尔,就连拉普拉斯女士也在旁边。
鹦鹉看着安格尔与拉普拉斯,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这是梦?还是真实?亦或者是镜鬼的把戏?
“你们……是真的吗?”鹦鹉呐呐询问。
安格尔还是头一次看到鹦鹉这种表情,有些好笑的回道:“当然是真的,怎么,你是被那位冒充路易吉的人骗怕了?”
鹦鹉还是不敢相信,轻轻摇摇头:“不对,就算是真的,你们也不可能穿过血祸之力,直接进入玻璃球内。”
“你们一定是虚假的。”
鹦鹉退后,紧紧靠着玻璃球壁,用谨慎戒备的眼神盯着对面两个“人”。
安格尔没有解释,而是转头看向外面。
“你被困在玻璃球内了啊……你说的血祸之力,是外面那些血红蛛丝吗?”安格尔摸着下巴:“看上去还挺有趣的。”
“可惜,我现在感受不到外界的能量波动。”
另一边,鹦鹉还依旧纠结着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谁?”
这次,回答他的是拉普拉斯。
准确的说,不是“回答”,而是直接操控着一道灵光,没入了鹦鹉的眉心。
鹦鹉本想阻拦,但在玻璃球内,他任何能力都没办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点飘进自己的大脑……
鹦鹉以为自己会受到某种折磨,可当灵光随着大脑的思潮,钻进思维空间后。迎来的并不是任何的剧痛与惩罚,而是一道道记忆与信息。
这些信息,包含了拉普拉斯与安格尔一路追踪而来的轨迹。
同时,里面还夹杂着当初他们签订契约时的所有画面,甚至还有契约之力所留下来的印记。
这些内容,是绝对保密的。
哪怕是镜鬼也没办法去伪造!
所以,当看到这里时,鹦鹉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两人并不是镜鬼留下的折磨他的手段,而是特意追寻他踪迹而来的。
“你们……”鹦鹉开口想说什么,但他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话语来表达。
他的情绪满是复杂。
有感动,也有兴奋,但更多的是疑惑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