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大陆虽然是世俗皇朝治世，但知情者都知道真正决定这个世界的存在还是修道者们。皇朝的统治力也只能由统治者是否能对抗修道宗门来决定。

    而不管皇族有多强大，说到底还是凡人和修道者的那些区别……

    皇城的百姓们早就习惯了那些仙人们随时可能弄出的大动静，因此大白天那道剑鸣没有让太多人意外。

    南行去了天穹后就没有下来的打算，而是孤独坐在初一剑上感悟天地。他这些年的修行与经历不是竹篮打水，到现在南行还是清楚自己的道身如何特殊。因此他就在刚刚决定把重心放在道法修行上……再不行就只能停止修行老老实实感悟天地磨炼道心了。

    就在南行位于天空安静修行时，下方有一道黑光飞了上来，而来人是皇宫的那位老公公。正好是个认识的人。

    高公公的那张脸与须发皆白，穿着黑衣显得脸色更加异常。而那仿佛实质的气息却惹得南行一笑，心想公公的境界越发高深莫测了，虽然还是没有到达大乘境界。

    南行坐在初一剑上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高公公身上，而是看着下方的皇城说道：“以前还没想过，现在我想问问……老公公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阉人？”

    高公公皱眉说道：“南长老这是何意？”

    南行说道：“天行大陆数万年历史，不说宫里那套……就算是如今的皇朝统治我现在总觉得就是在放屁。再怎么说也人族发展了数万年，宫里还玩阉人那套凡人可能不会觉得有问题，但公公你这几百年难道没想过这事有问题吗？”

    南行有些淡漠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面对此时略显突兀的话语，高公公无奈笑了一下说道：“南长老可曾想过我之前为难你？”

    “您请说。”

    “因为我输给了无相宗向掌门，您唯一的师伯……我虽然是个阉人，但入宫后却又极其幸运的被宫里的强者看中，因此悟道修行。因此哪怕我身体有缺，但到底还是个修道者，加上我天赋也好自然有一份骄傲。然后这份骄傲被向掌门无心践踏了，不知道算不算我咎由自取。”

    南行明白了什么，他问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顺序？”

    高公公说道：“我自幼无父无母还是被人骗进宫里才当了太监。而正因为入宫才得以修道长生至今，那么回望那些事情又能说些什么呢，我难不成还要向陛下造反？”

    高公公的话让南行思考了好一会，心想这便是看开了？

    他可以理解，只是不太好接受……他不太喜欢有遗憾的人生。

    “我为难你，只是因为我确实不喜欢你们无相宗。”高公公说完咳了几声，南行这才回过神问道：“您来这里是做什么？”

    “陛下想见见你。”

    ……

    南行虽然去过许多地方，皇城甚至是第二次来了，但他对这些地方没有太多情绪。除了家乡、那间小院还有山里，他并不觉得这些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样貌如同书生的皇帝陛下结束了早朝后正在御书房批改极其重要的奏折，而高公公也不避着谁就把南行带到了皇帝笔下的面前，二人向着皇帝躬身行礼。

    因为身份的原因，南行行礼并不是很恭敬，显得他态度就没有那么端正。

    哪怕此时皇帝身上散发的气息甚至比高公公还强一些。

    那些政务对修道者而言处理起来并不难，皇帝很干脆的把朱笔放在一旁看向南行说道：“当年你和老大打架的时候，我还没仔细看过你。”

    “现在贴近了看才发现南长老你长得不像一个道门弟子，确实是生来的剑仙模样。”

    南行的面貌并没有他师兄白千道那般俊美，但整个人的健康肤色与面庞给人一种温和兼顾着锐气的感觉。

    高公公退到一旁，皇帝起身走到南行身前继续说道：“老大比你长得好看但没打赢你……他的修道天赋比我好，只是性情太像我父亲。他老人家和高公公以前在皇城里没少杀人，杀得都还是些自家人。哎……”

    南行知道这些历史，同时他也在想皇帝把自己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他忽然开口说道：“问道山会接受这样的人吗？”

    皇帝闻言笑了一下说道：“我现在之所以是皇帝，就是当年天玄前辈一句话定下来的。”

    南行又说道：“我会成为师父那样的人。”

    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长老可曾知道为何问道山与我牧氏关系这般紧密？”

    南行沉默了。而皇帝则几乎没有等待的接着说道：“万年前人族内乱，群豪都想着统一天下坐上龙椅……那时候各个修道宗门虽然想过控制局面但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功。而唯独我牧氏争取到了问道山的支持。”

    “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南行思索片刻觉得答案总不会太离奇，因此他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你们传承的天图与问道山有关，牧氏肯定和问道山有渊源。”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正常情况就是这样，但天图本身确实是我牧氏的天赋神通。而问道山与皇族那位先祖之间的关系比你想的更亲密。”

    南行忽然感觉有些心累，他很直接的说道：“将来如果有事，太子足以自保。”

    皇帝叹气说道：“此方天地如果不是大乘至强者，谁敢说有能力自保？”

    “哪怕是炼虚境大强者配合皇城大阵足以匹敌大乘境至强者，但问道山一旦使用仙阶至宝足以横扫整个世界。更不论其它宗门的底蕴以及各种你我想象不到的变故，我牧氏的子孙那些心思可不是你能想的。”

    南行感受到一些不好的意味，“你为什么那么疼太子，其它人呢？”

    “一碗水要端平……太子这个位置把老大逼成这样，北方现在又成了你的妻子，那朕总要给老大想点后路。”

    南行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

    皇帝感受到了他的态度变化，微微一愣说道：“朕不否认这点。”

    “但从一开始她就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话音刚落南行的右手掌心微微发光，吸引了皇帝和高公公的注意。

    按理说南行如今只是出窍境，距离炼虚境还有很漫长的岁月。但谁也没有忘记南行不是普通的出窍境，他是生来不凡的天生剑体。而且皇帝和高公公能感受天地元气的异常凝滞，却无法清楚感知南行的手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道法或者剑法。

    没有任何气息就能让天地受到影响。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传说中的飞升仙人，或者修成道法天地。

    眼看谈判破裂，皇帝无奈一叹说道：“朕到底还是不如你们这些修行人。”

    南行十分恭敬的说道：“陛下心怀天下更是身怀大气运，将来的事这也说不清……也许您亦能得道。”

    “得道啊……”

    皇帝看向书桌上的奏折，眼底里却满是落寞神情。“放眼天下，得道长生的能有几人。你想来必定是有望长生的……”

    南行说道：“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保下太子，实在不行你让他去苦心寺清修不就得了？”

    皇帝无奈一笑说道：“南长老可能不太清楚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总而言之您先说会不会帮忙？”

    南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很认真的说道：“我会替师父看守人间。”

    样貌自有书生气质的皇帝微微一笑，转身就离开去了别处。与南行独处在御书房的高公公这时才说道：“为什么要说是看守？长老倒是把自己放在了极高的位置。”

    南行很自然地说道：“我自幼翻阅道藏，看过很多史记。相对于凡人来说，人间太大因此很容易就乱了，而人间大乱的代价往往是相当血腥的……修道者有能力改变很多事情，应该有相应的自觉。”

    “不管是自觉的去掌控这个世界，还是自觉的为了这个世界去死。”

    南行的话语仿佛沉浸清池万年的仙剑般有着一股沉淀许久的锐气，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位活了数万年的剑仙一样……

    这种模样十分奇怪，高公公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到：“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也不喜欢你们……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师伯？”

    “您请说。”

    “当年为了那把龙椅，几个王爷联手陷害太子……也就是已经逝世的先帝。那些王爷弄得皇都大乱，就连直属皇族的大明军都打进这宫里来了。”

    “当时皇宫都不一定能够守住，更别说这座皇城了。也正是因为那次造反，先帝和我才知道原来大明军早已腐朽，事后清扫时发现他们在皇城里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书读的多，我想你应该清楚这种人会做什么。”

    高公公伸手摸了摸脸叹气说道：“几位王爷造反的速度很快，就是为了对天道门先斩后奏。然而你师伯那时候正好在皇城里，那些人胡来的时候也没避着他，可是他也没有出手。我最烦的是这个……”

    “他既不离开是非地，也没有做些什么。这种人我看不明白，也不会喜欢。”

    南行回顾了自己这些年和掌门师伯度过的日子，感觉高公公应该是想多了……或者师伯的性子没那么奇怪了。

    高公公眯着眼睛似是养神一样的开始沉默起来，然而片刻后皇帝拿着一个金盒子走进了御书房，南行便看向了那个盒子。

    神识也落在了盒子上，南行感知到了一种光明的气息……算是温暖且庄严的皇气。

    皇帝随手把金盒子丢给南行，他刚刚接好那盒子又自动打开，里面装着一串由不同颜色琉璃珠串成的手链和一枚白金宝符。

    七枚琉璃珠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显然每一枚琉璃珠都有着独特的神通……这种法宝绝对是仙阶，应该是北地广为人知的七宝琉璃。

    然而之前南行感受到的气息并非来自七宝琉璃，而是那枚护符。显然同样是仙阶法宝但这护符比七宝琉璃更强，不然也不至于连气息都一并掩盖了。

    这是什么？

    南行不解的看向皇帝，而皇帝此时坐回椅子上继续用朱笔批改奏折时不紧不慢的说到：“原本是要给北方的贺礼，但谁知道你却把人给拐走了……你回去后记得给她。”

    “一件是七宝琉璃，另一件是皇族自己的传承法宝纵天符。启动了就能轻易跨越数十万里去想去的任何地方，但会消耗大量真元。”

    南行把盒子收好，然后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不耐烦的说道：“没事就走吧……哎，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因为老大的事对你发脾气。”

    他说完了话南行与高公公都不禁微微一笑，场间气氛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