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南棠
作者:陆舒怀   花雾缈最新章节     
    南宫瑾言带着北冥幽找了间小屋,将和玉城给丢了进去。一路上和玉城很不安分,几次想要偷袭,都被南宫瑾言给拦下。等到人被北冥幽一把推进小屋,也老实安分了,大抵是被南宫大公子给治服了。

    不过南宫瑾言还是有些微的不解,疑惑地看了看和玉城,问北冥幽:“他是谁?”

    北冥幽看着他温润美丽的面容,心情舒畅了些许,她似乎不大着急,欲说还休:“此事说来话长,待到有机会了,慢慢聊也是好的。”

    风拂过南宫瑾言的发梢,衬得玉颜愈发俊美出尘。他望着北冥幽,不见公堂对簿的凌厉,亦无谈笑自若的温润。他站在阶下,见北冥幽再次走进小屋,给那里面异域长相的男子说了些什么,而后走出来关上了门。

    北冥幽转过身,看到阶下不远不近的南宫瑾言,那一袭如水的蓝衣,倒是较白衣亲和了不少。他银冠束发,披散的长发垂落肩后,映着修长挺拔的身形,愈发显得姿容华美,丰神俊逸。

    真是太奇怪了,她为何会如此做?为何会在千里之外的大漠中因着想一个人而荒唐地用了缩地之术,将千里跋涉的脚程尽数作废的?

    北冥幽脑海中环上这个念头,心难免一沉。

    云服媚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果真是因为云服媚的影响么?可这和她北冥幽又有何干系?

    ——当真全无干系么。

    北冥幽细细望了望南宫瑾言,走下台阶,神色已无自然流露的轻松安适。

    南宫瑾言恍未察觉,却也没有多问,神情还是一贯的淡然,微微颔首。看过来,似是凉雨冷玉,却令人不禁呼吸一滞。

    “走吧。”南宫瑾言道。

    北冥幽未多言语,由他引着随便去哪。

    等随着南宫瑾言看了谢府几处所在,北冥幽才意识到南宫瑾言显然有要事缠身,她在此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云服媚的身份,即便是甚少人见过她真容,也不得不以防万一,小心为妙。

    看完谢晋安的状况,南宫瑾言从屋里出来,神色似乎有郁色。北冥幽走上前,终于开口:“你厌烦我?”

    南宫瑾言闻言一愣。

    “怎会。”

    北冥幽不再多说,伸手,展开了一张纸,上面是她不知何时作的画:“认识这人么?”

    见画,南宫瑾言长眉微蹙。

    “她叫什么?”南宫瑾言问。

    北冥幽见南宫瑾言的反应,心中有数,边将画卷好,慢慢吐出一个名字:“花倾觞,你记得么?我们曾在寮城城郊的小酒馆见过她。”

    北冥幽盯着南宫瑾言的面容,不放过一分一毫的反应。

    “采薇酒肆。”南宫瑾言目光从画移到北冥幽脸上。

    北冥幽颔首,说道:“公子,此地的南棠巷,可曾去过?”

    “还未去过。”

    北冥幽背过手,一步一步走近,道:“实不相瞒,我那扇子在她手上,其他的我不管,但扇子我要拿回来。”

    南宫瑾言唇边浮现出几分淡然的笑意:“走。”

    南宫瑾言找人驾上马车,与北冥幽去了南棠巷。

    轿内微晃,一路上并不平稳。北冥幽深深呼出口气,头依靠在轿壁上,看了那蓝衣一眼,便轻轻阖上了眸子。

    有多少次,他们是这样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

    即便是闭上了眼,南宫瑾言的身影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是脑海中在神界的年岁里印象最深刻的那几个片段,对于这人,都是一片空白。便是如此出现在她的眼中,不知该难过还是快乐。

    这尘世驳杂迷乱,披蒙了层层浓重的厚雾,叫人茫然,使人不容易看得真切,一切都似假似真,恍若木叶,岁岁枯荣,却也辨不清年岁。

    他并非什么纯粹的贤圣,也一如寻常人一般在这不可琢磨的尘世里起起伏伏,即便耀眼瞩目,也必领略过尘垢。他套着表象,也循着世俗的条条框框,像个完人,却又好像有些不同。

    这颗心坠入凡尘,似裹着水的果实沉入沙海,沙海里的砾石擦磨得果实衰颓溃烂以至脆弱。

    难以喘息,宛若无根之木。

    可不得不承认,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是难得的心安自在,甚至于舒畅轻快。她以为只剩下了痛苦。可又不可否认地触碰到了温软。

    有时候,她好像不明白了,她到底是北冥幽,还是云服媚?

    还是仅仅因为凡身的束缚?她已不再是那个无知无觉的神明。

    奇怪。

    她本不该如此,做这些荒唐的事情,可仅仅是因为想要见他,便如此做了。

    北冥幽睁开眸子,那人就坐在靠近小窗的那边,手里轻轻握着书卷。

    就像从前。她本不该出现在这儿,可似乎又是熟悉而又习惯的,甚至像是归属。

    马车辘辘驶过巷弄,于一处稍微开阔的路段处停下。

    所谓南棠巷,也不过是几条交替的纵横交错的小小巷弄,胡乱摆放的物什使这里看起来稍显凌乱,地上的泥沙泛着乌黑,蔫坏的菜叶子趴在地上,变得漆黑,黑色的污痕往墙壁上攀爬,堆积起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尸体。

    隔了老远,还闻不出来,但只要稍进一步,就那么一步,就无可避免地闻见,那掺杂着腐臭的怪异味道,实在难以名状。

    北冥幽和南宫瑾言相继下轿,并肩走着,似乎扑面而来的风里都掺杂着尘垢。

    南宫瑾言眉头微蹙,走几步复又恢复了那般淡漠的姿态。北冥幽打量了下这巷子,较头次见脏乱不少,但仍可看出被打理过的痕迹。

    “你确定她是叫花倾觞么?”南宫瑾言忽而问道。

    北冥幽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水音铃”。不过这名字只有在仙界被人称呼,也算她的号,“花倾觞”这个名字,该是实实在在的。

    “确定。”北冥幽道,她见南宫瑾言若有所思,开口问道,“我记得,公子不认得她。”

    花倾觞也不认识南宫瑾言,上次在采薇酒肆便可看出。

    南宫瑾言答道:“除却采薇酒肆那一次,我与她未见过面,但花倾觞这个名字,我却是知晓的。”

    “对了。”北冥幽忽然想起什么,道,“她被家里人称作花大小姐,似乎,还有个妹妹。”

    据南宫瑾言所知,花倾觞如今掌着花家,是花家旁系,确实有几个姊妹。

    南宫瑾言颔首。

    “你我说的该是一人。”北冥幽道,能够让南宫瑾言知道的名气,许是脱不开花倾觞在凡界的一些“任务”。

    北冥幽回想着那日在花府的所见,忽而想到一个重要的东西。

    南宫瑾言和北冥幽走过空巷,前方渐渐多了住户,南宫瑾言纵然一身轻装,到底跟这里的百姓有些不同,站在这街道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北冥幽知晓他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好在不似她先前在神界观望凡间所见的那些纨绔,南宫瑾言甚至于“乖巧”了。

    想到这儿,北冥幽瞥了眼南宫瑾言,正巧和南宫瑾言那双漂亮温润的眸子对视上。

    南宫瑾言恍未察觉,收回目光。

    北冥幽忽而开口,说道:“在她家,我听她们谈过‘花家丝’。”

    北冥幽不再言语,看着南宫瑾言的反应。南宫瑾言果真停下脚步,侧着身垂眸注视着她,平静道:“是了,你我所说,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