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当中门窗紧闭，只有几簇烛火矗立在梁柱上，将黑暗的阁楼勉强照亮，气氛难免昏沉与压抑。</p>
案前正坐的袁天罡缓缓抬头，那张终年不摘的森寒面具下，幽暗的目光红芒点缀。</p>
看着李星云走进来，看着镜心魔与石瑶关上房门，袁天罡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起来桌案，朝着李星云单膝跪地，抱手以礼。</p>
“臣袁天罡，拜见殿下！”</p>
“无须多礼！”</p>
李星云上前，伸手抬了抬袁天罡手臂。</p>
“谢殿下！”</p>
袁天罡顺势而起，恭敬谢礼。</p>
见袁天罡以起身，李星云便从袁天罡身旁越过，坐上了主位，也就是方才袁天罡所坐的地方。</p>
袁天罡的视线跟随着李星云的移动而移动，身形却是没有动作，恭候在那儿。</p>
李星云拿起袁天罡方才放下的书册，翻到封页，看到上书的“天文经”三个大字，他便知道，这是他没看过的书。</p>
大概率，也是师兄没看过的书。</p>
毕竟，师兄总说自己已经被掏空了毕生所学。</p>
他偏科的地方，师兄大概也是偏科的。</p>
放下那本《天文经》，抬头望向袁天罡：“为何紧闭门窗，不觉得昏暗吗？”</p>
“臣习惯在黑暗中思考，顾紧闭门窗，少有烛火！”</p>
袁天罡那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模糊的影子延伸至李星云的身旁，轻轻晃动。</p>
“坐吧！今日有一事来请教你！”</p>
李星云右手抬起，看座。</p>
“谢殿下！”</p>
袁天罡恭敬行礼，随即于李星云右侧落座。</p>
待袁天罡入座，李星云便直接开门见山：“今日我前往太原地牢，发现耶律尧光与耶律质舞二者一反往常，前者失魂落魄，后者失声痛哭，我观之有些蹊跷，你可知为何？”</p>
“倒是并无消息。”</p>
袁天罡摇了摇头，他的消息渠道也是不良人，李星云不知道的，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p>
忽地，却是话音一转：“不过，臣可卜上一卦，或可窥其一二。”</p>
“嗯，麻烦了！”</p>
李星云微微颔首，他正是为此而来。</p>
耶律尧光与耶律质舞两人身处太原地牢当中，唯一可以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渠道是在李星云这里，两人的突然反常，肯定不是得知某个消息，而是某些特殊方面的原因。</p>
据他从耶律质舞口中套出的那些消息来看，契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p>
这种事情他没有头绪，袁天罡这里或许应该有些办法。</p>
毕竟，袁天罡老神棍了，算卦准的一批。</p>
“殿下折煞臣了！”</p>
袁天罡废话不多说，自谦过后，便从怀里取出了三枚铜钱。</p>
看着手中的三枚铜钱，袁天罡微微一顿，思索片刻后，将这三枚铜钱放在了身前小案上，又伸手入怀拿出了三枚铜钱。</p>
抄起桌上的三枚铜钱，将六枚铜钱高高抛起，随即便静静的看着那六枚铜钱逐步攀升到最高点，然后自由落下。</p>
“叮叮叮叮叮叮~”</p>
六声闷响在阁楼中回荡，六枚铜钱接二连三的砸在桌案上，或是弹起翻转，或是垂直滚动，亦或是晃荡几下安定下来。</p>
没过多久，这六枚铜钱便尘埃落定的平铺在袁天罡身前的桌案上。</p>
袁天罡怔怔地看着身前地桌案，没有动静。</p>
李星云有些好奇伸长脖子，往右边靠了靠，看向袁天罡身前地桌案。</p>
那六枚铜钱当中，有两枚铜钱落在桌案边缘，几乎掉下去，其余四枚则分散在桌案中间。</p>
袁天罡使用的是开元通宝，正反错落各有不同。</p>
李星云瞧了又瞧，得益于师父他老人的藏书丰厚，他看过一些卦书，也知道一些卦象，但袁天罡卜卦，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却是连半点门道都瞧不出来。</p>
看来，这袁天罡算卦准的一批，是有理由的。</p>
无奈，只能收回目光，就此作罢，他终究是没有当神棍的天赋。</p>
又过了良久，袁天罡的视线从桌案上挪开，望向李星云，恭敬行礼。</p>
用那暗哑的声音，激动的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契丹龙脉有变，殿下兴复大唐，指日可待！”</p>
“契丹龙脉有变？什么情况？”</p>
李星云怔了一下，有些搞不懂什么情况。</p>
是因为之前袁天罡杀了耶律阿保机吗？</p>
也不应该啊，都过去这么久了。</p>
而且，如果是耶律阿保机之死引起的契丹龙脉之变，不可能到现在才在耶律尧光与耶律质舞身上出现反馈啊！</p>
袁天罡却是悄然收起了那六枚开元通宝，在旁提醒道：“殿下莫非忘了，殿下的师兄前不久北上契丹一事？”</p>
姜云卿北上契丹虽然是临时起意，却是没有瞒着什么，否则之前李星云也不会从耶律质舞口中骗出一些隐秘，便急忙派人传信云州。</p>
而袁天罡，作为不良人的真正掌控者，自然也是知道的。</p>
“原来是师兄啊！那没事了。”</p>
经袁天罡提醒，李星云也是成功将契丹龙脉有变与师兄北上契丹的事情关联起来，顿时就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了。</p>
毕竟是师兄嘛，别说是契丹龙脉有变了，便是直接斩了契丹的龙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p>
旋即，李星云便起身道：“走了！”</p>
“恭送殿下！”</p>
袁天罡跟着起身，恭敬行礼。</p>
李星云走到门口，忽地又退了回来，看向右侧墙壁上铺设的那张泛黄大纸，看到自家师兄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还在最顶端，顿时便有些不悦。</p>
“袁天罡，怎么？你对拿我师兄来炼丹这事儿还不死心？”</p>
“不敢！”</p>
袁天罡扭头看向那边的墙上，连忙否认。</p>
“不敢？还有你袁天罡不敢的？马上给我拆了！”</p>
李星云冷声喝道，甩身便愤愤离去。</p>
“是！”</p>
袁天罡望着李星云离开的背影，无奈应声。</p>
······</p>
而与此同时，北方契丹境内，木叶山。</p>
那剧烈的震荡还在继续，山顶的祭坛上，一众萨满教弟子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祈求神灵。</p>
而那地脉当中，震荡的自然更为厉害，已然看不出之前石室的模样，乱石林立，几乎将整个石室填满，仅剩姜云卿的周围还有一袭空地。</p>
此刻，姜云卿与木叶山地脉的角力也已是来到了尾声。</p>
耳畔取代那“复读机”声音的，是一声声惨痛的龙吟。</p>
姜云卿也明白，这大概便是契丹的龙脉了，正是因为这是契丹的龙脉，才能与他僵持如此之久。</p>
如果仅是地脉便如此强力的话，当初的那三人便不可能从迷踪山带走这对青铜鼎耳。</p>
“喝，给我起！”</p>
随着姜云卿的一声爆喝，额头上青筋暴起，体内神农鼎也是再次发力，神光大放，姜云卿的气力猛地爆发。</p>
“铮”地一声，那一对青铜鼎耳终是脱落，姜云卿猛的撞在身后的石堆里。</p>
“吼！”</p>
在那一瞬间，巨龙那惨烈的嘶吼声响彻整个木叶山。</p>
山顶上的萨满教弟子喜极而泣的高呼神迹。</p>
而那脱离龙脉的青铜鼎耳，在脱离的一瞬间，便化作两道流光钻入了姜云卿的体内。</p>
久远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