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中的纪川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把头顶的变故看得清楚。

    此时的他连眼皮也不能动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但心神却产生强烈震动。

    他和这个女孩认识的时间不长，虽然彼此间有过一些不可描述的尴尬，但并没有多少情谊。

    他决定带探险队的人离开，一方面是出于人类同胞的道义，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安琪的威胁。

    从客观上来说，安琪这个鼠妖控制的进化体是全人类的公敌。

    从主观上来说，纪川对安琪有着很深的歉意，希望能把她救回来。

    但无论如何，探险队会遭遇危险，康乃馨会被掳走成为人质，都是因为鼠妖想要对付纪川。

    而纪川在面对安琪时，心里一直存着一丝犹豫，一直没有对安琪下杀手。

    而他的仁慈，他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却换来了康乃馨的死亡。

    这个勇敢的女孩，是因为自己而死。

    在纪川心神剧震时，康乃馨手中的大石也落在了安琪头上，精神交锋随即中断。

    康乃馨软倒在地，而安琪的脑袋和身子只是微微倾斜，然后很快又恢复。

    她掌刀回收，然后再次狠狠扎下！

    “嘭！”

    冰面爆碎，纪川上半身破开桎梏，在千钧一发之际侧头躲过攻击，同时一手抓住安琪刺来的手腕，另一手直击安琪喉部要害！

    他在目睹康乃馨的死后，终于摒弃了对安琪的最后一丝期待，开始全力出手！

    安琪反应极快，抬起另一只手格挡。

    纪川顺势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双手用力一甩，将她整个人砸在冰面上。

    冰面爆开无数裂纹，纪川双腿用力，身子完全挣脱出来。

    而他的双手还牢牢抓住安琪的双手，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安琪腰身弹动，身形腾跃而起，双手反向擒拿，身体凌空旋转一百八十度，想翻到纪川背后。

    纪川双手发力，躬身一甩，再次将她砸回冰面。

    安琪四肢收缩，双腿一上一下分别踢向纪川咽喉和裆部要害。

    纪川双手交叉格挡，同时一个肘击切中安琪的一只小腿。

    那里正是之前被小海豹咬中的地方，只听“咔嚓”一声，安琪的右小腿折断，弯曲成诡异的角度。

    与此同时，纪川腰部传来剧痛，安琪竟是一口咬在他的腰腹位置，撕下来大片血肉。

    此时纪川双手交叉挡在身前，而安琪的双手被纪川牢牢抓着，双腿也被卡在纪川双手之间，整个人呈倒挂蜷缩状。

    她吐出口中血肉，再次埋头，目标竟是纪川的胯下位置。

    纪川悚然一惊，抬起膝盖格挡，同时双手用力向前一甩，将安琪甩飞出去。

    他的膝盖又被咬了一口，鲜血汩汩流淌，很快就把裤腿染红。

    他低头查看伤势，心里一阵后怕。

    还好只是膝盖，还好第一口是咬在腰腹位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安琪落回地面，如野兽般四肢着地，凶狠的目光瞪着纪川，却不敢再上前。

    她的实力本就比纪川弱上一筹，之前还有速度优势，现在右小腿折断，速度大打折扣，自然更不是纪川的对手。

    她生出了退意，四肢收缩缓缓后退，目光死死盯着纪川。

    纪川没有阻止，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不知是否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精神恍惚？

    安琪面朝纪川退出去很远，才转身加速逃离。

    等到安琪的身影完全消失，纪川才收回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女。

    康乃馨此时还有微弱的气息，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撑不了多久。

    纪川一屁股坐在少女旁边，向少女说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尽力满足。”

    康乃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纪川。

    她的眼帘半阖着，眼中尽显疲态，也许要不了多久，这撑开眼帘的气力就会消失。

    鲜血在她身下晕成红黑色的血花，有的已经凝固，有的还在闪着灵动的光泽。

    纪川的身体也在流血，但与少女的血不同，他的血冒着腾腾热气，即使与冰面接触也不会马上凝固。

    纪川见少女没有回应，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他并非有意放走安琪，而是他本身已经无力再战。

    他在暴风雪中与安琪战斗时，就有多处负伤，虽然伤势不重，但也有创口。

    过冷水瞬间结冰的挤压和持续的寒气侵蚀导致创口恶化，然后又因破冰时的瞬间爆发造成二次撕裂。

    从破冰时起，他就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依靠强大的意志苦撑着。

    他一直死抓着安琪的手不放，就是想以雷霆之势快速解决战斗。

    结果虽然没有成功，但也对鼠妖造成迷惑，让其知难而退。

    如果安琪继续纠缠，最后倒下的肯定是纪川。

    可惜鼠妖终究还是克服不了胆小的毛病，让纪川的“虚张声势”屡试不爽。

    纪川此刻浑身浴血，不仅是腰腹和膝盖的伤口在流血，因破冰而撕裂的伤口也在流血。

    鲜血在身下汇聚，与康乃馨身下的血连成一片，冒着腾腾热气，有种诡异的妖艳之美。

    纪川闭上眼睛，一边恢复元气，一边等待着身旁的少女咽下最后一口气。

    虽然无法挽救，但至少能让她安静地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他那冒着腾腾热气的血，逐渐沿着少女的血液蔓延，一点点逆流而上，钻进了少女的伤口中。

    马拉高尼效应：表面张力大的液体，会把表面张力小的液体拉过去，形成特殊的逆流现象。

    网上有句玩笑话，不能往开水里尿尿，否则开水逆流不保，说的就是马拉高尼效应。

    液体的浓度、温度等因素都会影响液体的表面张力，表面张力不同的液体相互接触时，就会产生马拉高尼效应。

    这是一种神奇的自然现象。

    纪川身心疲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睁眼，扭头查看身旁的少女，却发现后者竟然还有微弱的鼻息。

    他检查了少女的伤口，从腹部到侧腰的贯穿伤，已经在极寒的环境下冻结止血。

    他又检查了自己的伤势，除腰腹处因血肉缺失恢复较慢，其余伤口均已结疤。

    他思索片刻，没有继续等待康乃馨咽气，动作轻柔的抱起她往来路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