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却是一首悲歌。
蛮娇不肯自报是哪一届的兵者，但在以量为单位的江汉军中，非太斗还是想起她是谁了，更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岁月真是亘古且漫长，怔怔地盯着蛮娇，非太斗愧疚地说：
“总算还活着一个人。”
蛮娇一改快乐小女人的模样，双眸泪如雨落，气氛一时苦楚不堪。
留下幸夭月陪堂叔幸会唠嗑，非太斗和蛮娇一起去院子里走走，这一走就走了万里山河。
紫薇仙境的修者家很大，大到随便一座小院，堪比凡人界星系中一座山脉。
没有山脉，哪来的仙元源炁。
地清气升腾，天浊气下坠，二气汇合于山顶，融合为元气，混以虚空源炁，三炁化一界源炁。
仙境天的仙元源炁是这么来的，所有人界的源炁也是这么来的。
物质有恒，有得有失，有分有合，得失分合之间，万妙无穷，万物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的。
就像非太斗从未愧疚过谁，但他亏欠江汉军悍女营第十三亿界的兵者，十三不是好数字，却也是个变数。
看着一脸愧疚的非太斗，蛮娇轻柔地宽慰着他：
“军主，姐妹们都心甘情愿，从来只有您守护我们，也该让我们守护您一次，您也该放下了。”
非太斗却怒视着她，呵斥：
“你让我放下，那你现在干嘛？你自己都没有放下，有什么资格说我！”
蛮娇咬着嘴，倔强地不吭声，非太斗被气得浑身颤抖，最终无奈地问：
“来紫龙军院多久了？为什么要派仙兵下界镇压鸿蒙星系？”
蛮娇猛地一激灵，瞬间明白了，鸿蒙星系居然是军主投胎转世的母星，不由忐忑地说：
“我接到真庭的求援，说鸿蒙星系出现神教教徒，战力非常强大，真庭九万亿真军全军覆没，您应该知道，我最恨的族群就是神族。”
非太斗明白了，但又问了一句：
“来紫龙军院多久了？”
蛮娇立即说：
“三十六万九千六百三十八仙年。”
非太斗算算时间不对，就问：
“你们那一届悍女营，不是陨落在五十七界年前吗？”
蛮娇低声地说：
“续命养伤十界年，查到那个人奸根脚在紫龙军院，耗费近九界年，动用家里关系来这里当了院长，又等了一界年多。”
非太斗气得手指不断点着她，最终无奈地垂下了臂膀，心痛地说：
“这么危险的事情，何况还是咱们江汉军的事情，你怎么能一个人瞎胡来！”
任凭着眼泪直流，蛮娇泣不成声地抽噎着蹦出十个字：
“归雁入胡天！悍女挽天倾！”
非太斗沉默不语，望着星空，双眸又一次朦胧，他不明白，这一世泪水怎么会这么最多，流过两次了！
时间止，空间寂，夜风冷……
非太斗率先平复气息，沉声地问：
“四大属国名字是什么时候改的？那种灵格式的名字是哪一族最常用的，你应该清楚。”
蛮娇点了点头，娇柔地说：
“是上上任院长改的，到现在有一百多万仙年了，他肯定是个人奸，但离开了。”
非太斗立即不解地问：
“他去哪里？当时的副院长为什么不向上报禀这件事？院长和副院长下野后，天门是否有具体安排？”
蛮娇忿忿不平地说：
“他墟灭了副院长，跑去诸天万界的人族星城！每一任院长下野时，都会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天人界，过着普通天人的生活，要么率领一军后备兵者去诸天万界，开拓太初人族星城。”
一条小线索就这样断了，诸天万界中可能又多了一场人族小劫数，人奸的危害太不确定了。
想到步歧路的秘书被持续魔染，想到晚上发生的那件事，非太斗不由问到：
“你是怎么看那个步副院长？他有没有跟人说过，下野后准备去哪里？”
蛮娇想了想，不确定地说：
“人很乐观，也很顾家，就是和他的秘书关系太密切，没听过去哪里，但以他外显的性格，应该会举家定居天人界。”
非太斗却不这么认为，在他刚准备和蛮娇合计时，接到了暗影的心念：
“主上，确实是魔族干的，手尾已经清理干净，我们也追踪到了魔窟，但魔窟里没有一个魔族或人奸。”
非太斗立即回念：
“魔窟在哪个属国内？”
“不在属国，在军域内，院长行署下方七千多里地的位置。”
暗影的回念让非太斗迟疑了，军域是兵者演武修行的地方，魔族居然敢把魔窟设在院长行署下。
“那个魔窟建了多少年？”
接到非太斗回念后，暗影立即盘膝坐地，在完全静心凝神后，才缓缓伸出玉手贴在地上，感知着岁月回溯。
作为刺天堂堂主巳蛇霄将暗影，她身怀蛇影天命术，能够借助天地之力，回溯过往情景影像。
天命术，是修者完成天道赐命后，获得的一种或多种玄妙，还都是与时间空间有关的，是很实用的辅助妙术。
在施展时，只有放空心灵，感悟冥冥中的一丝天地玄妙，完全融于天地中，才能获得功用。
与天地庇护术法比起来，天命术是纯粹的辅助术，无法攻击，无法防御，当然不会耗费修者的生命力度。
非太斗会和太虚天道讨价还价，就是为了早完成天命，早获得天命术，毕竟天命术与任务难度没有关系，可惜太虚天道懒得跟他谈生意。
在暗影感悟天命术时，非太斗很坦率地问蛮娇：
“你知道行署下方的魔窟吗？离行署有七千二百里左右，以贪狼境界的修为，你应该能感知到的。”
蛮娇顿时花容变色，她十分迷惘地摇了摇头，非太斗知道了，在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后，怒其不争地控诉，亏欠人家也只能控诉：
“如果我没来紫龙军院，你连自己怎么陨落都不知道！甚至会被魔染化魔！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你们那一届的一百零八亿位悍女，全是娇娇女，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找回了几位？唤醒多少位？”
蛮娇立即娇笑起来，这是她和非太斗出来后，第一次这么开心，骄傲地说：
“所有人都找到了，有二百五十八万七千二百五十八位姐妹恢复前世记忆，我们有个小小的请求。”
看着二五八万一样的蛮娇，非太斗无语地摇了摇头，不过也感动于这一届悍女营姐妹同心。
在诸天万界中，太初宇宙很小，但对修者来说很大很大，要想在无量人族中寻找一百零八亿位投胎的姐妹，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他微笑着又给了蛮娇一个摸头杀，不过这次是赞赏，随后沉声地说：
“你们有啥要求大胆说，只要我能为你们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蛮娇很享受这种兄长式贴心，在江汉军的每一位将士心里，非太斗从来就不是一位军主，更像一位长兄。
非太斗话音一落，蛮娇就笑了，她就知道军主不会让她们失望的，但她可能还不知道，在她们那一界悍女营陨落后，非太斗变了。
对敌人变得更加严酷，对江汉军将士变得严苛起来，军中的烟火味淡了，但战损低了很多。
特别是这一世投胎前，那一个馒头的故事，让他对外人更加冷漠了，对自己人更加在意了。
当蛮娇自信满满地说：
“军主，姐妹们想建制个归雁营，重聚在您的麾下征战诸天。”
“不行！”
“为什么？这事对您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直面蛮娇的质问很压抑，但非太斗很沉声地解释：
“你们已经为天河防线付出够多了，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如果在仙天二界过得不开心，那就去我建立的人朝中生活。”
蛮娇的脸一下子拉垮了，瘪着嘴，指着非太斗，脸也皱了起来，看来她是准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江汉军的悍女们都知道，军主大哥就吃这口软饭。
非太斗囧了！
不管在他的哪一世，心中最惧怕女人的眼泪，这是很莫名其妙的恐惧，在他的初世作为天真人朝玄黓太子时，就烙下这么个天生弱点。
他知道，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更不是有大爱情怀的人，至于说红楼宝玉式的博爱，那就是在扯淡，可这个莫名恐惧一直伴随着他到现在。
非太斗果断退缩了，干脆地说：
“行！建制归雁营没问题，不过，秋朝刚刚建立，天下百废待兴，可是朝中资财窘困，你们归雁营当前的任务，就是帮秋朝赚钱，这是我的底线，要是你敢哭，我就走了。”
蛮娇笑了，笑得跟偷了油的耗子，姐妹们以前商量的事情，其实是想跟着大哥混就好，至于建制军营的事情，她们压根就不敢想。
今晚氛围很不错，还相当不错，第一次看到军主大哥落泪，于是她就临时起意地说啥建制归雁营，归雁这两个字，还是临时从营颂里抄来的。
可蛮娇万万没想到，军主大哥会这么爽快答应，既然得寸，那就要进尺，两颗小眼珠转了又转，她笑眯眯地说：
“军主，既然都建立秋朝了，那您现在是秋皇，不是军主了，建营就不合适，而且用归雁取名也不合适。”
说到这里，蛮娇就不说话了，反而极其期盼地看着非太斗，有些事情，有些想法已经不言而喻了。
非太斗的嘴角微翘了。
说心里话，对于蛮娇这一届为他陨落的悍女营，心中不仅有深深的愧疚，也曾想过若是有一天能够再重逢，一定让她们都过上好日子。
他刚才最担心的事，是怕蛮娇提出去天河防线参战，没想到是加入秋朝，那还不好办！自己可是人皇，拿捏就是……
于是非太斗也笑眯眯地说：
“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就帮你们建制鸿雁军，隶属于真凰宫辖下的四大行署之一鸿胪寺，由你担任侍卿职守，负责运营秋商行，辅助鸿光正卿开通商路，建立完善传书驿站。”
看到蛮娇似乎又要说啥，非太斗算是怕了她，立即唬着脸，急促地说：
“别再讨价还价了，就这么定了！”
蛮娇心里早就乐开花了，但是她要问的事情不是这个事，连忙解释：
“秋皇，我是想……”
非太斗果决地说：
“想都别再想！”
蛮娇着急地说：
“我是想问……”
非太斗更决然地说：
“问都不要问，再问我翻脸了！”
这下可把蛮娇惹火了，立即双手叉腰高声地娇吼：
“我问你！鸿光正卿是不是骠姚联社太初分社副社长？如果是，那她就是我的顶头上上上司，以我们骠姚联社的势力，要想开拓商路，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蛮娇吼完这句话，还不满地嘀咕：
“话都不让人说，人皇了不起啊，不就是一个职守，真是的！”
非太斗又囧了，刚才确实没有想到她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真是完美巧合！看来建制鸿雁军是冥冥所引！看来……
在他暗叹不已时，暗影心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