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我就在陈洋和段旭脸上，看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
    陈洋笑得有点冷。
    段旭捏着书包带的手指“咔咔”响。
    “怎么了？”我问。
    段旭朝我笑，眼睛弯成细细的一条，看起来很温柔：“没什么。”
    ……
    三个人很快分头行动。
    陈洋从电视柜里拿出了游戏机。
    段旭去酒柜里挑酒。
    郑时泽把带来的烟火都堆在了保姆房旁边的储藏室里。
    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宋牧家，对各个房间方位，物品的摆放等，比我熟多了。
    等宋牧刷完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坐在地上打游戏了。
    我继续看我的书，当他们是空气。
    只是抬头看向宋牧时，我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第一次被人指挥洗碗的缘故。
    罪魁祸首有些心虚，忙喊他：“宋牧！”
    他看向我。
    我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辛苦啦！”
    宋牧表情明显好转许多。
    他看了我一会儿，侧头，目光又落在陈洋他们身上。
    我看见他走到陈洋几人面前，也和他们一样，盘腿坐在地上。
    听到他问：“你们是打算在我家过夜吗？”
    “怎么？不欢迎吗？”是段旭的声音。
    宋牧冷道：“不敢，我又打不过你。”
    陈洋瞟了他一眼：“居家好男人？”
    宋牧面无表情：“看我和林星遥相处得还不错，嫉妒了？”
    陈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嫉妒？你还不够格。”
    宋牧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又松开。
    郑时泽在旁边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嘛！”
    宋牧却笑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防着我……”他声音里带着嘲讽，“还不是因为你们和我一样，但凡有一点机会，能看到一点希望，就绝对不会放过吗？你们敢说自己心里没鬼吗？！”
    段旭忽然把游戏声音开到最大。
    我正在看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从察觉到他们之间氛围不太对开始，我就一直把头埋在书里，窝在沙发上当鹌鹑。
    此刻不得不抬起头，看向前方盘坐在地上的几个男生。
    游戏的声音，盖住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个个神色严肃，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偶尔，我会从音乐的间隙里，听到“谢维”的名字。
    断断续续的，还听到了他们说什么“失联”“能等多久”之类的字眼。
    听到他们提起我。
    “林星遥”“归谁”“你能忍吗”。
    我微微蹙眉，直觉不太妙。
    我想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但当我朝他们走近时，他们立刻停止了交谈，纷纷抬头看向我。
    有亿点点尴尬。
    我朝他们笑笑：“那个……我去楼上看书了……”
    他们微笑，朝我点头。
    我转身，刚走两步。
    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他们：“……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吗？”
    瞬间，周围一片静默，只有电视机里搞怪的游戏音乐声在“呜呜啦啦”作响。
    我看到几个大男孩都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看着我的眼神，却一个比一个幽暗。
    那一刻，我整个人从心底升腾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被群狼环伺了般。
    很危险。
    赶紧逃。
    于是，我后退两步，勉强朝他们笑了笑：“呵呵……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抓紧时间跑路。
    等到了房间，反锁上房门，我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脑海里，方芳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他们对你不一样哦……
    不一样……
    我叹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我知道段旭喜欢我，可他总是很绅士，从没做过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事情。
    宋牧嘛，小孩子脾气，道德底线就比较低的样子，应该只是觉得好玩吧。
    郑时泽，很可爱啊，一直都对我很好，说他对我有意思？不可能吧。
    还有陈洋……
    陈洋更不会啊！
    可是听他们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讨论着我的归属权，是有把我当人吗？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那诡异的宁静。
    太安静了，顺遂的仿佛岁月静好。
    但看不见的角落，看不见的阴影里，黑暗正在蠢蠢欲动。
    伺机着，迎接一场风暴的洗礼。
    我坐在书桌前，翻开书页，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总觉得，如果谢维再不回来，我现在的生活就要乱套了。
    太阳穴“突突”地疼。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我趴到飘窗上去看，只见那群黑衣人，围住了一辆红色的轿车。
    如果我没认错，那车，应该是程莉莉的。
    “还钱！”
    “叫你爸出来！”
    “再不还钱把你拉西街卖艺！”
    一声声叫嚣，回荡在我耳边。
    我看不到车里的场景，但想必程莉莉，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吓坏了吧。
    她一直躲在车里，不敢下来。
    我也没有再继续去看。
    我不会同情她，但也不至于幸灾乐祸。
    特别是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很可能是谢维造成的。
    我就更没有了那种似乎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只想要谢维平安。
    终于调整好思绪，我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学习上。
    直到黄昏，天空变得阴沉。
    我再次向外张望，要债的人已经走了。
    对面别墅内，亮起了点点灯火。
    静谧的空气中，随着风飘入我耳朵里的，似乎有隐隐的哭泣。
    我关上窗户，将这哭声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静静地坐在飘窗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然后，我听到有人敲我的房门。
    “咚、咚、咚”。
    一声声，仿佛击打在我的心脏里。
    “遥遥？”是段旭，“陈洋他们在楼下烧烤，你要来吗？”
    少年嗓音温柔，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不饿……”
    听到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们……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怕我吗？”
    我没有回答。
    沉默半晌，他继续道：“你不要怕我，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啊……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我还是没有说话。
    除了谢维，我不相信任何人。
    这是从前世开始，就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
    一种弱小的生物，想要在丛林里生存，必须要学会的法则。
    似乎是我太安静了。
    门外，段旭好像是笑了：“你知道吗？其实就算你不开门，我也可以用钥匙把门打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