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客运站在县城东北方向。
    虽然远离中心城区却也没有地处荒无人烟的郊区地带。
    长途客车来来往往，周围遍布着廉价的小旅馆和饭馆，一车一车肩挑背扛的打工人行色匆匆，周江南感慨万千。
    一个没有支柱产业的内地六线小县城，而且还是一个人口大县，为了生存老百姓只能背井离乡到沿海地带打工，劳动力严重外流。
    此时的川省省会蓉城还没有壮大起来，并不像后世那样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雄踞西南，甚至成为新西兰的首府。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工地，想到了自己当周工那些年，项目上那些吃苦耐劳的工人。
    他们是谁的爸妈，又会是谁的儿女啊？
    所以要努力读书，要跳出这个小县城，这辈子都不要做打灰人！
    “唉。”
    “你叹什么气呀？是不是觉得把歌曲版权卖了舍不得？”
    “不是哦，我只是感叹人生来不容易，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王悦然若有所思，旋即打趣道：“等等，周同学马上就身家巨万了，居然还能保持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很不错呢。”
    “干姐姐，等会儿记得叫我弟弟，可别说漏嘴了。”
    “放心，我晓得的，你个小滑头。”
    周江南给她掺上一杯碧潭飘雪，这间茶馆已经是车站周边最好的店了。
    两人坐在包间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车站出口。
    “姐，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你们学音乐的是不是在学校里都想买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就像学计算机都想买电脑那样。”
    “也不是所有人啦，我是真的喜欢音乐，所以才会有这个想法。而且钢琴肯定放自己家呀，谁会搬到学校去，傻不傻的。”
    “咦，看来你是大户人家哦，还有空间放钢琴。”
    “那没有，我爸妈也只是普通人，在蓉城工作好多年了才买了一套小房子。”
    “蓉城啊，能给我个地址吗？以后我读大学了给你寄点当地特产。”
    “哈哈，小弟弟你真可爱，还能想到这儿啊，那我可太感谢你了。”
    周江南咧咧嘴，小弟弟，为什么不是大弟弟？
    论心理年龄，他都大她一轮了。
    王悦然给他写了个地址，然后看他郑重的揣进了兜里。
    林龙轩很有时间观念，很快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茶楼，走进包间的瞬间人都惊呆了。
    “你是……陈先生？”
    眼前这个小男生怎么看都不到二十岁嘛，凭什么能写出感触那样深的歌曲？
    王悦然对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没太多的经验，站起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周江南大方自然的走过去伸出右手：“林先生你好，我是周江南，这是我姐姐周悦然。”
    王悦然眼皮一跳，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
    三人简单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王悦然拿出两张手写的曲谱放在桌上，林龙轩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一边看一边小声哼，偶尔还会问几个专业问题，都由王悦然代为解答了。
    两首歌看完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连周江南给他倒的茶都没喝一口，当即从包里掏出两份纸质合同：“二位，歌我要了，立刻签合同吧。”
    他那急切的样子，就好像生怕周江南下一秒会反悔似的，至于价格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
    两份纸质合同，周江南和王悦然一人看一份，确认文字条款没有什么问题后，他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合同里写的什么版权买断，后期不参与收益分成之类的，周江南完全不在意。
    他又不打算混娱乐圈当作曲人，这次本就是一锤子买卖，卖了就是赚了。
    合同签订后，林龙轩才明显放松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在王悦然目瞪口呆中从包里拿出一捆钱，刚好十沓。
    “周小姐，你好像很吃惊？”
    “呃，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一般不带着这么多现金出门的，小偷很多。”
    王悦然解释后，林龙轩明显愣了一下，竟也有些后怕。
    还好双方都是信人，达成交易后他把手写曲谱郑重的收起来，并且立马就要坐车回蓉城。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周江南一眼，留了一张私人名片：“周先生，合作愉快，以后你要是有合适的作品，欢迎随时联系我。”
    周江南笑着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等人一走王悦然直接发难：“周同学，你刚才连我的姓都改了，知道错了吗？”
    她当然是在故作生气，只是听到这句话让周江南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和李笑语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我知道错了。”
    “那你怎么补偿我？”
    “喏，给你。”周江南塞过去一沓钱。
    “吓……一万，我可不要。”
    王悦然吓了一跳，这家伙真不把钱当钱啊，一万巨款说给就给了。
    不过她心里却很开心，这再次证明周江南为人豁达，重感情。
    认这样一个小男生做弟弟，也是件蛮不错的事情嘛。
    那一万块钱仿佛烫手一般在两人手里不断来回，到最后王悦然死死抓住他的手：“你要真想感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周江南也不再坚持，反正地址都拿到了，想送的礼物也想好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时间已近中午，林龙轩午饭都没吃便急吼吼的跑路，真是个工作狂人。
    周江南请王悦然吃冷锅鱼，越是这种手忙脚乱的饭桌上，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修养。
    王悦然小口慢咽吃鱼的姿态看起来都很优雅，尤其是她左手压着头发的模样，煞是好看。
    “看我干什么，吃呀。”
    “姐，你是不是等我们高考后就不会再回一中校了？”
    “唔，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还没想好是考研还是工作，但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的。
    虽然在一中校当老师挺不错的，但这种一眼望到底的人生其实很无趣，我不想这样。”
    她笑着问：“那你呢，想考哪个大学？”
    “学校不好说，但方向肯定是江南那边，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想想就向往。”
    “哦，挺好的，江南好啊。”
    “我当然好了，要不你怎么会认干弟弟？”
    “哈哈，小弟弟，你还真有意思。”
    “我不小了！”
    “切，人小鬼大，但是算年纪你就是比我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