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牙一怔，随即放开头颅，却发现右手食指上有几颗牙印，其中两颗都有了血痕。
    鲜红的血痕，并没有麻木或者刺痒的异状。
    显然，咬痕中并没有毒。
    但是，苏牙却在这一口中，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怨念。
    一种极为深邃和难解的怨念！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咬下得到了很好的注解。
    有一种力量，将自己对这个世界或者某个人的怨念化为梦魇，笼罩在这座早已破败无人的村子里。
    村子里的一切都只是梦魇的幻影，但里面的力量却是真的！
    难道梦魇还没有结束？
    但低头一看，他才惊讶的发现那颗头颅咬了自己一口后，却逐渐枯萎了下来，残存的肌肉化成了灰烬，头骨也变成了焦炭。
    最后，和这堆灰烬已经没有了区别。
    这算是梦魇的尾声吗？
    就在他被这种怨念弄得极为迷惑之际，茅屋却发出一阵即将坍塌的响声。
    “房子要塌了！”
    雪衣一声惊呼。
    苏牙随即带着雪衣从门口跳出。
    还没站稳，茅屋就整个垮塌了下去，变成了和远处那些頽墙败瓦的村庄遗迹相同。
    头顶，一轮明月从云海中浮现，清冷的月光洒在苏牙的肩头。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这是真正的月亮，
    高高在上，月光清冷，
    对这个世界既没有多余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梦，真的醒了！
    苏牙皱眉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村庄遗迹。
    之前他看到的那些走兽一样的村民，还有被如同家畜一样饲养的人，都是假的。
    只有那些怨念和献祭的力量是真的！
    那个在梦魇中被供奉的神邸，和苏牙在意识进入大树下见到的男孩很像。
    而且，他在梦魇中叫苏牙哥哥。
    刚才咬在苏牙食指上的那一口，似乎是他梦魇破灭后，最后留存的一道怨念！
    他为什么会叫自己哥哥？
    为什么这座满是頽墙败瓦的村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熟悉！
    苏牙明明记得自己并未来过此处啊！
    他正想着，忽然就从坍塌的茅屋废墟中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破旧的拨浪鼓！
    苏牙从茅草间拿起拨浪鼓，却见上面虽然满是灰尘，但鼓面还很完好，上面两个用桃核雕琢的鼓槌也能摇动，敲击在鼓面上发出一阵轻响。
    他拂去上面的灰尘，却见上面画着一幅十分稚嫩的图画。
    画里，是两个大人拉着一个孩子，三人头顶还画着一轮太阳。
    就是很简单的一家三口沐浴在阳光下的场面。
    看到这幅图画，苏牙心中竟生出一股暖意。
    这种感觉，似乎很亲切。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拿着拨浪鼓，朝父母奔跑的模样。
    一瞬间，眼中竟有些酸涩。
    但是，父母的样子却十分的模糊。
    虽然是两世为人，但前身的记忆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为何父母的样子却突然变得模糊了？
    带着许多的迷惑，苏牙将拨浪鼓藏在了怀里，朝远处的頽墙败瓦走去。
    雪衣温顺的伏在他的肩头。
    苏牙首先来到第一座房屋的废墟前。
    虽然房子早已坍塌成了一堆，梁木早已腐朽，上面生满了野草。
    但苏牙却似乎能记起来它本来的样子。
    这是一栋三间茅屋，屋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身材敦厚，脸上常带着憨厚的笑容，女的身材不高，也总是笑盈盈的。
    他们的儿子叫大牛，身材像他爹一样又矮又壮……
    苏牙不禁满心迷惑。
    自己为什么能记起来这些事情？
    他又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他心中的困惑也就越多。
    他似乎能记起这里每一座房屋的主人，并且似乎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明明自己根本没有来过这个村子！
    自己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家就住在几百里外，父母都是农户，因为没钱交租，陈公子就想把自己强买过去当奴役，父母不愿意所以就被陈家的公子活活打死了……
    可自己为何会对这座破败的村子如此熟悉？
    到底哪一份记忆才是真的？
    “苏牙……”
    雪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自己愣住了。
    原本她只有在梦魇中才能说话。
    却怎么梦魇已经消失，她却还能发出人言？
    看来，在梦魇中的那些人和事或许只是幻觉，但里面的力量都是真的？
    雪衣惊讶沉默了一下后，道：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苏牙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的家明明在几百里外，父母都已经死了！”
    “可是，为什么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熟悉？”
    雪衣摇了摇头。
    她也不明所以。
    很快，苏牙就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处。
    走在这里，他似乎对路径十分熟悉，几乎不会走错。
    这里的每一处他都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但是却不知道这种记忆来源于何处。
    他的头脑一阵迷乱。
    这时，笼罩在这周围的迷雾正在慢慢散去，逐渐露出这座山谷的真正模样。
    苏牙的视野也逐渐清晰，眸子里的表情也渐渐坚定。
    “我要回家！”
    从父母死后，他就在到处漂泊流浪，已经许久没有回到那个家里看看。
    现在，他决定回去看看。
    看看到底哪一份记忆才是真的！
    亦或是说，他对这座废弃村落的记忆，根本就是别人强加给他的。
    这份记忆根本就是来自于梦魇之中，原本就并不属于他。
    不过，这一次他准备独自前往。
    白楚灵在叶庐那边应该是安全的，天心书院自然能够给她保护。
    但是，叶庐说要带他前往书院种下道种，压制住身上的谷神心这件事，他准备在前往故乡之后再说。
    他心中隐约有一种感觉。
    这个世界的许多真相，还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就像这座迷雾中的小山村，只能自己才能探究！
    想到这儿，他扭头看向雪衣：
    “我准备回故乡看看，你先回到叶先生那里吧！”
    雪衣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后，却很快道：
    “我跟你一起去！”
    苏牙微微有些惊讶和不解。
    雪衣原本不需要和他同去的。
    “我喜欢跟你一起，既然你要回家，我便陪你过去！”
    雪衣扬起小脑袋，对他龇了龇牙，似乎是在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