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上的满足,其实从来与生理无法分开,试问,当你处于发烧发热饥渴的状态,如何能很好地投入艺术作品中?
无法使精神安定,是很难进一步得到精神愉悦,从而反哺到生活中的。
一个人要健身,至少得先能吃的好,吃的好的前提则是有富余,可以吃的饱,步步递进。
而对于一个剑圣来说,剑无疑是占据精神支撑的重要关键,可一旦陷入瓶颈,本就焦虑的同时,加之再无其他补充点的话,只能硬磕,很容易陷入没有丝毫反弹的内耗,钻进牛角尖。
所以试着脱离剑,投入到其他事情里,将精神状态恢复,从执着的泥沼中脱困,是很有必要的。
面对一个难题,我们日思夜想,或许不一定能想出来,但是,睡上一觉,很可能灵感涌现。
很多人忽略了除了体能上,精神和思维的活跃,也是会被消耗这一点。
人脑更是人体上下,在普通的一天中,被消耗最多的。
效率的再恢复,比僵硬地让机械昼夜不停的运作更重要。
那么回到原点,安陵晴当前最缺乏的,或许就是额外的精神补充,因为她此刻不是单纯地练剑,而是要为了竞技而练。
目标一旦确立,那么平时快乐的剑技,其能动对象就会转移,平常练剑,只是针对练剑本身,而现在需要利用练剑去赢得胜利。
那方向就转移在了胜利这一点上,故而在没有得到结果前,会消耗掉精神,而不能得到补充。
解决方法不是没有,但是得看个人,如果将竞技当成是一种享受,那么结果,又会不一样,可面对无数的筹码压在竞技桌,鲜少有人能将此只当成一场游戏。
安陵晴能做到相对平静,有条不紊地准备,已经是上乘。
即使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精神被动疲倦了这一点,或者说从很长很遥远的时期,就没有意识到。
现在却碰到了能引起她遗忘在角落中的其他欲望的东西,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产生的后果是连锁性的,在干渴的沙漠下上一场暴雨,会让世人见识到,原来生命一直都存在。
最压抑的东西,一旦打开,就会开始无限的膨胀。
我们总说小孩子家家的,遇到一点困难就会退宿,但是否有人想过,是经历了困难后才不怕困难,拉高了承受的阈值,而不是天生就有对抗厄运的能力?
孩子的眼泪,也是很深的悲伤,因为阈值低的时候,达到的极限也是极限,那同样是异常凶猛的海洋。
安陵晴现在,就是这样一种返璞归真的状态。
大量超越了可以说是味觉的刺激,给她整个人带来了小孩子中了五百万彩票的感受,只能感觉到能买很多糖果和零食,失去了实感,让她自己不能掌握。
一个在这个世界厨艺顶尖的人,给长期不进食,清心寡欲的人做顿饭,是很要命的。
得不到满足的原始欲望,从未消失,而是在暗处肆意生长。
安陵晴感到了一种错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的爆棚感,每吃一口眼前流油淌汁的皮肉,都好像在让她的身体和心理发生变化。
她其实没有感到高兴,身体却不能反抗,投入其中。
感官在无限放大,当时每一口鸡心,软嫩顺滑,不只是舌尖,连触觉嗅觉和视觉,好像都在辅助着传达给整个身体。
一种相当奇妙的感受。
等她自己感到一种修炼完后的满足并空虚的感觉,手上盘子里的烤串已经被她囫囵吞枣地吃完了。
而当许衡再把叫花鸡端给她的时候,就好比之前采耳,她原本觉得结束了,最后却来了一下大的。
让安陵晴脑子里很清晰地映出一个想法来:许衡做的事对我有好处,我要感谢他。
随后就有了劈叫花鸡和拿出龙鳞甲的举动。
从某方面讲,受到恩惠后,有感激的想法,是一种恐惧心理,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好,感激就是想解决掉这种对未知索取的恐惧感,同时也存在害怕失去利益。
故而长期没有得到无偿的爱甚至没有爱的人,会因为感动感激的感觉而不安。
侧面可以说明,安陵晴喜欢上了许衡的饭菜。
“别跪啦!胆小的小色鬼!快接甲啊!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在朱莉的催促声下,许衡浑然清醒过来。
一切都太莫名其妙和突兀了。
“别急!得推脱一下!我知道得要!”许衡支着腿,摇晃着站直起来,为自己保持一个低姿态。
安陵晴显然不在意刚刚许衡为什么跪下来了,只是提着龙鳞甲,等许衡做出回应。
“安陵晴大人,我家主人让我来服侍您,那就是我的使命,是不需要回报的,为您服务,也是我的荣幸。”许衡嘴上说着,心里则是:塞给我吧!让我拒绝不了!
哪怕安陵晴可能一根筋,他也不敢随意太大胆,回去以后,甲是肯定会被薇薇安发现的,到时候问起来,容易出事,现在把以后铺垫好,就不会有隐患。
求稳,一直是许衡的风格,稳不了了,赌一手,是迫不得已,诱惑太大了,贪,那当我没说。
“我后面,会带你去人多的地方,我希望你能活下来,为了这个,你也要穿上这个衣服。”安陵晴看了看龙鳞甲,再看看许衡,冷不丁地冒出这几句让许衡感到绝望的话。
其他人说,可能是开玩笑,但是从安陵晴的嘴里说出来,许衡就知道完蛋了。
人多的地方?什么鬼人很多的地方需要穿这种护甲?你说啊!说啊!还活下来,我现在就想去死!
“好……好吧,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我可以问您一下,需要我跟您去什么地方吗?”许衡颤抖着手,接过龙鳞甲,同时也寒着声问了出来——他以为甲会很重,没想到放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感到惊奇无比。
而且一落到手上,可以做到和普通衣物一样,折叠延展,啧啧,异世界的工艺就是这么魔幻啊。
“去天门峰,我要去打个架,赢了以后我就把你送回去……”说到这里,安陵晴卡壳了一下,她正在思考,能不能把许衡留下来。
因为许衡的服务的确对她参悟剑道方面有助力。
可这对薇薇安来说也同等。
就放弃了。
接着说道:“结束了也会(送你回去),虽然那里的人,除了和我打架的,都比我弱,但是都比你强,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穿着比较好。”
这样的话,许衡就可以确定朱莉的信息是准确的,是和天门的比武有关,安陵晴似乎还是重要的一环。
带他说很有可能是说要去好几天,需要他在这几天继续服侍的任务。
“好的,我明白了。”许衡点头,安陵晴立刻拿起叫花鸡吃了起来,完全原始地手抓着啃,大概忍着和许衡对话费了很大劲吧。
看给孩子馋的。
让许衡感到失望的是,安陵晴表面上对食物很在乎,情绪上没有变化。
吃东西居然不开心?你这是在侮辱我这个厨师!
但是没辙,许衡对比武的事情和关于情绪的事情,都不会问很多,前者是不需要,后者是怕引起怀疑。
既然跟着去穿甲,是以防万一,那么安陵晴的“以防万一”还是能相信一下的,听起来她在半神里面只强不弱,安全问题经过许衡自己评估,不会太大。
那么就先不管这个事。
安陵晴肯给礼物,不说好感,肯定看自己顺眼的多,于此,许衡打算问一些他憋了很久,就等一个时机的问题。
只是她现在吃的好投入啊,也好香!第一次见人吃饭这么香!诶诶!骨头也吃了?要不要这么残暴!
没错,安陵晴根本不管硬不硬,在她嘴里都脆的很,只是口感差异,“咯吱咯吱”的,连骨带肉一起吃了。
她能很直接地体会到,一种踏实的感觉,在吃完东西以后,如果说之前的掏耳是让她一身轻松,飞起来,那么“味觉按摩”就是让她掌握住自己,慢慢落地。
看完一场吃播后,许衡自己端着一盘故意烤的糊的多的烤肉,对注意到他的目光,同样看过来的安陵晴道:“安陵晴大人,我很想知道,关于您名字的事情,能为我解答吗?”
这是一个隐私问题,许衡可不敢问薇薇安。安陵晴不一样,她耿啊!心大,脾气也好一些。
“名字?我的名字?……是说和其他人的名字比起来怪吗?我也觉得怪,但是从很久以前就这么叫了,我也不清楚。”安陵晴眼睛动了动,左转右转的,回答道。
合着您佬就只知道练剑了呗?
“哦,这样啊。”许衡用平常的语调掩饰自己的失落。
没有找到可能的,转生者的线索。
“那你为什么叫‘许衡’,恶魔都取怪名字吗?也许我的名字是恶魔给的。”安陵晴提问了一下,好像在找方式,能给出许衡答案,哪怕是从许衡本身找答案。
“我看你怎么讲!说你的名字很强很硬吗?哈哈哈哈!”朱莉马上随着问题,跑出来嘲笑了。
“不是的,恶魔没有像我这样的名字,只是我曾经羡慕的一位强者,是这个名字,我就用了,我希望能变强一点。”许衡继续编。
安陵晴知道他是恶魔,不奇怪,薇薇安估计告诉她了,不告诉,也看穿了吧,并不意外。
“这样啊,那他是半神吗?有我强吗?”
“额……没有……”
“那你用我的名字怎么样?”
啊?
许衡又又又被安陵晴一条路走到死的脑回路给震惊了。
应该就是:我想感谢你——你问我问题——我想回答你,因为要感谢你——得到你的诉求——那就满足你。
这么一个看似恰当,其实很奇葩的逻辑。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是对的,智商是高的,但是情商的话……不好评价。
也能理解,一个超强的半神需要情商吗?不顺眼就斩了!
“不……不行,您的名字我不能乱用,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就像一个标记符号一样,是有意义的。”许衡连连拒绝接受。
“意义?那你为什么能用那个人的名字?”安陵晴这次是真有疑问了。
“因为他已经死掉了,而且对我有恩情,我也是为了纪念他。”许衡赶紧找新的补充,让安陵晴不能满足条件。
“死掉了?恩情?我还不能死掉,恩情的话,他是怎么死的?需要我帮你报仇吗?”安陵晴边思考着边说,很认真的样子。
姐们,你这样我真的感动,但是就显得我很不真诚啊!
许衡可以说现在心情复杂,眼前这个人好单纯啊,单纯的都有点愣愣的好玩了。
可许衡要是知道,安陵晴其实是想,如果帮他报仇完,可以让他多在这里多烧烤几天的话,会另有判断吧。
脑回路很直,不代表心扉也很直。
“不、不用。”真是善良的孩子啊,“他是自然死亡的,哈哈。”许衡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在巢穴里那些干尸的惨状——没有这个人,但是都撒谎给朱莉了,不得不联想了。
“这样啊,哦对了,变强,学院那边,我安排好了,明天你就可以过去,不过我想你每天都这么给我按摩。”
能想象吗,恳请的意思,用陈述的语句,安陵晴知道许衡的诉求是变强,但是她同时知道许衡奴隶的身份。
在自己的利益和许衡的利益冲突的时候,呈现了一种,很别扭的话语。可以理解为小孩的撒娇。
“当然,我是以您为重心,我会在三餐和您需要我按摩的时候回来。”许衡做很确定的答复。
安陵晴在他的眼里,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有强大实力的大朋友了。
他觉得分析起她来,很有趣。
……
安陵晴的“你就可以过去”,其实是她带着许衡用某种方法过去。
同时也给许衡能双向呼叫的戒指,他也有一个薇薇安的。
因为这个地方,都是夜晚的缘故,许衡只能靠安陵晴的说辞来判断时间,她说明天就是明天。
安陵晴又开始练剑了,许衡闲的无聊,东西也吃完了,去屋子里,找了个空地方就打算睡觉。
龙鳞甲被他收进了戒指里面。
去学院也不必担心,说了安排好,许衡还是多少信一些。
“别睡!修炼啊!”朱莉在许衡刚坐下,就吵吵嚷嚷地出现了。
“你今天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吵我不帮我看风嘲讽我就算了,现在还命令我?真是一天不摇,上房揭瓦!”许衡不耐烦了。
一天内被各种惊吓,思前想后,许衡的精神已经疲倦,他只想好好睡一下。
“你要知道,你现在才四阶,作为亡灵法师更是二阶不到,却进入了半神的生活,从你被薇薇安召唤开始,你难道没发现,你遇到的半神太多了吗?没有危机感吗?”朱莉想吓唬吓唬他。
“那能怎么办?修炼不是说今天我练一下,就能赶上来的,你们半神修炼那么多岁月,我能反抗吗?你看安陵晴,有天赋才能成就半神吧?人家还这么努力,我怎么赶超?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就是想赶快恢复自己的实力吧!”许衡不吃她那一套。
“有我的帮助,你怕什么?你也总不能一辈子跟在薇薇安屁股后面做牛做马吧?”
“我乐意啊,你一辈子都在追求实力,被干掉了一次还执迷不悟,我就很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仇恨吗?还是乐趣?”
“我……”
被这么一问,朱莉还真的很难回答。
“我来告诉你,因为全世界都在这么做,你不做,你就会感到恐惧;你害怕落后,更害怕失去,你本无所凭依,但只需要以此为目标,就觉得自己有所归属;
一般人我能理解,因为还会出于生存的原因需要变强,但你呢?你现在需要担心什么?反而被我藏起来,还不会被结下的仇家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