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你自己来的,爹呢,他怎么没来?”
陆春华看到只有弟弟陆平安一个人,还前后的看了看,都没看到父亲的身影。
“爹前两天就没了,被变尸扑了。”
陆春花“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眼泪流淌,她用手使劲的捂着嘴,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哭哭哭,大白天的你在我家门口嚎的哪门子丧?想咒我们家不成?”
那个女人又打开了门,叉着腰凶神恶煞。
陆春花连忙拉着陆平安就走,女人在后面不停的高声咒骂。
陆春花紧紧的抓着陆平安的袖子,快步往前走,走到胡同深处,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前停下,只有三间茅草屋。
“姐,你们就住在这儿吗?我记得以前你们家不在这儿,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平安记得侯家虽不是什么有钱的家庭,但靠着磨豆腐也算是吃喝不愁的。
陆春华只是哭,并没有回答他,她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两个孩子跑了出来。
一个女孩有十一二岁年纪,身后的男孩小点有七八岁,两个孩子都很瘦,皮肤蜡黄。
看到母亲在哭,两个孩子拦在陆春华身前,指着陆平安大声的说:“不许你欺负我娘!”
陆平安知道这是自己的两个外甥,侯湘云、侯湘廷。
“别胡闹,这是你们舅舅。”
姐夫侯建业走路困难,在家里靠给人家誊抄书籍补贴家用,他出来看到陆平安,并没有一点高兴。
要不是陆平安手里提着的东西,他可能都不会让陆平安进屋。
焚尸匠不仅是个低贱的工作,都害怕会带来霉运。所以侯家是很看不起陆山的,平日里是不让登门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去焚尸所。
孩子们欢喜的吃着点心,陆平安通过和姐姐聊天才知道,原来侯父侯母前两年相继死了之后,办葬礼花费不小,借了侯建业他堂哥几贯钱还不起,房子就被他们霸占了去。
陆平安知道虽然侯家的那个院子也算不上多好,可是地处京都,也是能值个上百贯钱的。就这么被人霸占了,他听了都气愤填膺。
留下了二百文钱给姐姐陆春华,她知道弟弟攒这些钱的不容易,死活不肯要。
“放心吧姐,我现在不缺钱花。”
告诉了父亲的埋葬地点,陆平安就离开了,路过侯家的大门口,他又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才走。
在码头找了铁匠铺,定制了几十根拇指粗细,超过十公分长的大铁钉。
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铜板,陆平安也有点头疼,索性都买了烧饼,带回去当夜宵。
焚尸所里很安静,忙碌了一晚上的焚尸匠大都在睡觉,这么晦气的地方也没什么外人来访。
接下来一连四天,陆平安烧的尸体奖励都很一般,除了两枚只有一年道行的红果子,一枚金创丸和一盏镇魂灯。
这镇魂灯乃是镇尸压魂的不二法宝,有了它还能有几个尸体敢在他面前炸刺?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玩意要用尸油,再用秘法点燃才有效果。
这天检查了骨灰领了钱,陈升发有点神神秘秘的拦住了陆平安。
“官爷,有事吗?”
“这里有一个活,我想着咱们焚尸所可能只有你能干的了。”
陈升发认识陆平安他爹,在焚尸所干了十来年,命硬的很。想来他儿子的命格也不会太差了,前两天钱五那么凶的尸体都能烧了。
陆平安没想到陈升发这么抬举自己,只怕这活不那么好干。
“不知道官爷指的是什么活?”
焚尸匠私底下接活是很普遍的,毕竟很多有主的尸体,他的家人也不想他变异,人不人鬼不鬼的,都会找人把他烧了。
专业的事必须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陈升发凑到陆平安耳边,小声的说道:“前几天鸿胪寺丞崔大人的侄子被变尸扑了,这事你听说了吗?”
陆平安点点头,四天前他去找姐姐陆春花的时候在路上就听人议论。
“官爷不会是说这都好几天了,尸体还没烧的吧?”
这不是静等着尸体发生变异吗?也或许侍郎家里有高人能镇得住也说不定。
“要是烧了,还用得着咱们?”
陆平安没想到这陈升发无品无级的,在京城里的人脉这么广,连兵部侍郎都够得上。
真是狗有狗道猫有猫道,海水不可瓢舀!
“那为什么不拉到镇魔司去烧啊,他们那儿再凶的尸体都镇得住,更稳妥啊。”
不是陆平安不想烧,把尸体往外推,他每天都巴不得多烧几具呢。
可这么危险的事,正常的人都是使劲往外推,哪有人欢天喜地的往自己怀里揽的?
太反常了,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这不符合陆平安想苟着的理念。
“镇魔司那是谁的势力,你不会不知道吧?鸿胪寺又属谁的势力?这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他怎么可能会把尸体往镇魔司里送?”
镇魔司本是直属皇帝的,却被太监一直攥在手里,成了他们打击异己的一把利器。
文官们寒窗苦读十余年,自觉得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从心里就看不起那帮阉货。
可太监们作为皇帝陛下的近侍,是可以左右朝堂的,所以两边人是非常的不对付,天天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
这些私自找来的自然是可以接的,陆平安也就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好,我这去通知崔家把尸体拉过来。”
其实鸿胪寺丞只是从五品的官职,负责接待外宾和处理与周边国家、部落关系的。
崔呈秀的侄子被变尸扑死,这事闹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的。
巡防营的那些官老爷们隶属于武将集团,虽然不怕文官们借机找茬,却也不想被人利用,都保持缄默,好像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夜幕降临,崔家的人才姗姗来迟,陈升发点头哈腰的早就等在门口了。
来人是崔家的管家,圆滚滚的身材,头仰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我家老爷说了,侄少爷的尸骨得保留,不能都烧了,要不然没法下葬。”
陆平安没去管他,点点头就走到车前,一把掀开盖尸的白布,看到尸体面色发白,死了好几天了还没有起尸斑,甚至尸身都没有僵硬,捏上去还是软趴趴的。
门口站了一圈的人,所有焚尸匠们都在,看到这个情景个个后背都直冒凉气。
死而不僵,这已经不是什么变尸了,而是妥妥的凶尸!
陆平安烧过钱五的尸首,明显不如眼前的这具尸体凶险。
尸体不同,这烧尸的价钱就不一样,这是规矩。陆平安刚想开口谈价,没想到那管家直接就扔过来两锭银元宝。
“这是费用,明天一早我派人来取。”说着一溜烟的就走了,生怕多待一分就会沾上晦气。
陆平安接住银子,五两一锭,都是官府的雪花银,让一众焚尸匠眼睛都看直了。
搏一把就能把这十两银子揣兜里了,这可着实能花上好一阵子的。说不定还能寻一份不错的生计,比赖在这焚尸所等死可强出不少。
不过他们却不敢接这活,有命挣只怕没命花啊!他们看向陆平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陆平安自小就在焚尸所长大,自然知道这里的人没多少人性,只怕此刻都盘算着明早等自己死了,怎么抢银子呢。
这样的凶尸才给十两银子,说真心话陆平安是不满意的,这侍郎家太抠了。
陆平安把一锭银子丢给了陈升发,这生意是他介绍的,自是不能亏待了这个中间人。
陈升发连忙摆手,“陆老弟,这怎么可以,属实太多了。”
作为牵线搭桥之人,最多也就抽个三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干活的也不是他们。
“官爷,这是你应得的,以后再有这好事,多关照关照小弟。”
“那没问题,以后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陆平安的大方,让陈升发对他的好感猛增,拿着银子,脸上都笑开了花。
今天这事崔帮办家里办的不地道,竟只舍得出十两银子,这也未免太小气了一些。
陆平安把尸体拉进屋里,随手一张镇尸符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凶尸又如何,看我镇不死你就完了!
很快镇魔司的运尸车也来了,满满的一车,压的车轮吱吱呀呀的响着,好像快承受不住。
每个裹尸袋上都贴着镇尸符,连镇魔司都这么小心翼翼,看来今天有够凶险的,一众人都觉得自己脚底板都飕飕的进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