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宫人尽数退下,满室死寂。
而仨人独处,隐有对峙。
良久,打破僵持的是李嘉妃,得意嘲讽。
“谁能想到呢,贵妃娘娘膝下有儿有女,满手好牌。”
“结果,晤王成陛下弃子,身首异处,被挫骨扬灰,连墓碑都不能刻名。仅剩的女儿,如今也将被废黜。”
见温贵妃痛苦地变了脸色,李嘉妃更是盛气凌人:“太后尊位就要化为泡影,贵妃娘娘真可怜呢!”
忍无可忍的慧敏长公主,豁然起身!抬手便将滚烫的药汤泼了李嘉妃满脸,“是谁的嘴又臭又脏,简直令人作呕!”
循着这声冷然叱骂!李嘉妃震怒!
“你竟敢不敬本宫?!”
享受了大半年的位同副后的尊荣,怒极的她下意识便扬起手,却反被长公主先狠狠给了一耳光。
再次被羞辱的李嘉妃,陡然错愕!
如今这宫里头,竟还有比本宫势头更盛的?!
李嘉妃那张容光焕发的脸,狰狞怒骂:“本宫可是陛下唯一皇子的生母!长公主莫不是找死?!”
岂料,慧敏长公主却冷然嗤笑:“左右不过一死。”
“但本宫的夫君、儿子,皆手握重兵,远在千里之外。”
“本宫死了,他们便彻底没了顾忌。”
“侯爷为妻,无碍为母,他们定会复仇。”慧敏长公主厉声反问:“嘉妃难道毫不担心么?西疆一旦生乱,你那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六皇子能否坐稳太极殿那方帝座?”
而李嘉妃被慧敏长公主这一句话,激回了神智。
这一瞬,她盯着宿敌,却清醒且清楚地看了宿敌——慧敏长公主身后的二十万骁勇镇西军。
回神的李嘉妃,恨恨地忍了又忍。
来日方长!一切只待明日早朝,老皇帝诏书一出!那帝阳公主被废,她的曦儿登基,到时她贵为大启太后,随便找个理由,必要回给这温贵妃和慧敏长公主百倍的巴掌!!
示威而来的李嘉妃,强忍了怒和耻,愤然离开。
片刻后,又开始烧艾的关雎宫,药雾缭绕。
而温贵妃攥着帕子咳嗽得狠了,竟是咳出了血。
适才三言两语逼退李嘉妃的慧敏长公主,见状,颤着手倒药丸:“张老这药,为何还不见效?”
“莫要担心,是老毛病了。”温贵妃安抚着,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落雪,喃喃轻叹:“只是今年的冬天,格外难熬。”
闻言,慧敏长公主特意看向温贵妃紧攥的,佛珠手串。
十八颗佛珠,雕着整部华谚经。
已不仅仅是雕功深厚,用心更是无比虔诚。
默然沉吟间,慧敏长公主想起这些年来,每逢阿宝生辰前后,温贵妃才会拿出这佛珠手串,诵经三百遍。
祈愿阿宝安康,祷求阿宝顺遂。
满心盼望着阿宝能早日离开这座白骨钦血的皇城。
天地浩大,自在如风。
只是今年这凛冬,却有不同。
但若要算,何时开始不同?长公主暗躇。好像是前段时日,老皇帝重提三年前的北疆桃花谷。
偏巧西疆战乱消息传来,一夜间,温贵妃旧疾更重。
心有疑虑的慧敏长公主,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佛珠手串。
这时,蓉姑姑递来新的热药汤。
重新开始喂药的慧敏长公主,收敛思绪,认真道:“李嘉妃如此嚣张,想是对帝座势在必得。”
病弱却不软弱的温贵妃强忍着咳嗽,捻着佛珠正色道:“李嘉妃进永乐殿见了陛下,紧跟着又去了西狱。”
“此事得传到兰台,让那位知晓。”
“无论如何,这场戏还得唱下去。”
“至少得撑到,阿宝回家……”
“早吩咐了。”想到兰台,慧敏长公主暗叹:“当年晏氏全族覆灭。谁能料到,心狠手辣的皇兄竟会放过那少年。”
闻言,温贵妃咽下苦药,淡然道:“陛下所思所为,向来自有他的道理。”但愿不是,又一枚棋子。
倒是喉咙又涌起的甜腥,令温贵妃格外想念她的女儿。
“又是孟家岛又是浮屠山,这大半年在外头风吹雨淋,伤了病了的,阿宝她肯定瞒着我。”话落,沉默良久后,温贵妃喃喃:“我的女儿阿宝,究竟何时能回家呢……”
一个时辰后,兰台行宫。
雕栏玉砌的逐云楼间,轻纱漫舞。
驻足其间的云桑夫人,当年的晏侧妃,依然貌美惊人。
那身大启仅有的绛雾锦,更是衬得云桑夫人这副皮囊,白如楼栏外的落雪,透着惑人的妩媚。
手中提着一壶酒,凭栏远眺。
云桑夫人嗤笑道:“传闻,夜昙开,圣君至。如今这兰台的夜昙确实开了,只是不知,应验在何人。”
话落,云桑夫人笑意锋利,看向一旁的白袍公子。
“他们都在争,但大公子竟寻我联手?真是令我又喜又惊。”
“夫人帮我拿到了七星血棘,自是得投桃报李。”白袍公子摩挲着腕间的红豆珠链,冷眸漠然看向远处。
——太极殿的巍峨金顶。
夜色深沉,金顶的大启旌旗迎着风雪猎猎扬起。
而云桑夫人的盈盈笑意冷了下去。
对着苍茫风雪,她抬手将壶中酒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