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这场,带走深秋最后一丝暖意的暴雨。
萧云峥一错不错地望着阿宝,却见她平静转身,被那轩辕凤燃护送着,离他越来越远。
惊雷轰隆砸下,劈醒了装睡的青年。
萧云峥黯然半晌,自嘲冷笑。
而夜色更深,暴雨还在下。
乱石尖锐的崖底,湍急水流更是覆了层霜晶。
一直到躲过了搜寻的轩辕凤燃暗卫,哗啦水响,水波荡开,裴归尘拖着剑,踉跄翻上水岸,留下身后血流刺目殷红。
片刻之后,崖底的虬髯密林。
脚步靠近的瞬间,裴归尘一剑袭向来人。
冷厉铮鸣,却见来人并指弹开剑刃,袍袂翩飞。
“是你?”裴归尘咳血,嗓音沙哑。
来人的手,白腻无瑕,似碎瓷泛冷:“上回相见,裴大公子似乎也是这般狼狈。”
握剑的指尖还在滴血,裴归尘失血苍白的脸,浮起冷然嘲意:“胆敢靠近江南城,你倒是不怕被阿宝察觉。”
“若是我胆小,裴大公子今日怕是得,血尽而死。”嗓音磁冷,来人遮掩于白纱下的异域精致眉眼,示意旁边的少年:“扶好裴大公子,回府请元老道,救命。”
惊雷,仍是轰隆不断。
又是半个时辰,地底密室。
总是笑得阴沉诡异的小老头元沉寂,难得蹙眉。
裴归尘右臂那处结痂的伤口,再次断裂。
本就狰狞的旧疤再添新伤,愈发的丑陋难看。
再看他胸口那道刀伤,几乎将其贯穿。
元沉寂小老头用力摁住裴归尘的胸口血洞,意味深长:“以帝阳公主的金针术,对骨骼筋脉必定是烂熟于心。”
“这一刀,怕是真想要你命。”
神智昏昏的裴归尘闻言,那染血的乌睫竟是轻颤。
见状,元沉寂小老头啧啧摇头,心有余悸:“下手真狠呐。”
此话一落,裴归尘好似回光返照,明明是毫无血色的脸,极缓慢的,浮现出眷念笑意。
“不怪她,她很好。”
但话落,裴归尘强忍的痛,却更重。
竟是比浑身濒死的伤,更痛得叫他绝望。
“真的,她救过我,她很,好……”
因失血过多而浑浑噩噩的男人,终是握不住那一枚,被他始终紧紧攥在手心的红豆玉佩。
叮地脆响,玉佩碎裂,红豆四溅。
元沉寂小老头脸色剧变,扭头阴沉看向少年。
“我的药!快把你家少主找来!”
话音未落,密室石门缓缓打开。
戴幂篱的高挑白袍女子,递给小老头的,赫然是曾与阿宝做交易的手掌大小的瓷瓶。
“兰弥死了。”白袍女子开口,却是男子嗓音,如寒冰入水:“这瓶血,竟是没能用上。”
接过血瓶,元沉寂那阴恻恻的鹤发童颜,隐晦莫测地笑了笑:“或许这便是,天意的安排。”
话落,小老头若有所思地,转身。
再盯着床榻血泊里的裴归尘,小老头笑意愈加诡异。
仿佛猎物困笼,而他这猎人势在必得。
紧接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密室。
两个时辰后,床榻边堆满了染血纱布。
而元沉寂小老头双手是血,审视着昏睡的裴归尘。
向来狠辣的天盛帝竟绝望蹙眉,看来那梦境很恐怖?
沉吟须臾,小老头转身便要踏出密室。
未曾想,却听一声痛苦梦呓。
“别……”
别?顿觉耐人寻味的小老头回头。
却见那高烧未退、面色惨白的裴归尘,竟是呕血!
梦中,仿佛回溯了光阴。
还是山林里的破庙,连日被细心照顾后,他的烧已退,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疼得厉害。
而乱糟糟的嘶吼声渐消,有脚步轻轻靠近。
“很抱歉,我得走了。”
“路途遥远,我没法带着你。”
小姑娘的尾音软得像云朵。
还是甜的,撒了糖霜的云朵。
“但你放心,最难的时候过了,你一定会好的。”
“别,别走……”
一遍遍重复过去,浑浑噩噩里,裴归尘胡乱攥住了不知是谁的手,惊慌失措地求:“别留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