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整夜,清晨时,天色仍是暗的。
轩辕凤燃醒得早,知道阿宝畏冷,便先替她掖好绒被,又往火盆里添了柴,才出了门准备早膳。
再回到五楼船舱的时候,他的阿宝正坐在梳妆镜前。
乌黑如瀑的长发,柔顺散落。
提在手里的食盒沉甸甸的,被他随手摆在茶案。
然后,他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银梳。
梳妆铜镜映着他们彼此的身影。
就像是本该如此的,一个寻常的,温馨的晨间。
沉默里,轩辕凤燃替他的妻子挽发,缀着白珠流苏的银簪被他为他的妻子亲手戴上,最后额间点上一枚牡丹。
轩辕凤燃的手指,一点点顺着她的温润眉眼往下。
阿宝觉得痒,明眸嫣然回头,“皇叔~”
心念微动,轩辕凤燃俯身啄吻她的唇,而她双手勾住他脖子。
玉珠流苏轻轻地,晃呀晃。
唇脂是西疆名花,雪间绒所凝。
颜如桃,色昳丽,莹润透澈,似覆涟漪。
这是她头一回用,也是轩辕凤燃初尝此味。
果然如阿宝调制这唇脂时,所言那般。
竟似糖霜一般,甜。
与此同时,轩辕凤燃竟开始佩服自己的毅力。
再三情动,却再三隐忍了下来。
他家阿宝这伤,怕是真想逼死他。
突如其来的,船舱的门被谢无碍拍得震天响。
“皇姐你快开门!开门啊!”
“黑无常杀上门来了啊!皇姐!皇姐!!”
吼声震耳欲聋,轩辕凤燃唇角突然被咬痛。
他知道她是慌乱不小心,但还是故意反咬了回去。
并不用力,小小的破了点皮。
但足够谢无碍,甚至是晏海熄,赵川策他们,看清楚。
只是这点炫耀的小心思,没瞒住他的阿宝。
轩辕凤燃低头,盯着铜镜前的阿宝。
她眼尾泛红,潋滟温柔的眸子,笑着看他,“皇叔真有趣。”
“…………”轩辕凤燃抿过破皮沁血的唇。
有点被戳穿的不好意思,但不多。
谢无碍仍锲而不舍地拍门,嘟嘟囔囔,“皇姐你别赖床啊!!”
闻言,阿宝伸出小手指,戳了戳自家皇叔精悍的胸。
“麻烦皇叔给我那傻弟弟开个门呗。”
“要给,好处。”
话音未落,轩辕凤燃便被阿宝用手指拽着袍领,轻而易举拽到她面前,继而反被她在他耳边,软糯撒娇。
“那回被你收走的话本里,有好玩的,要试嘛?”
轩辕凤燃呼吸骤紧,黑眸笑意更深。
“我得送谢无碍一块匾,就写,日行一善。”
说着,他抬手重重摩挲了她的后颈,这才转身开门。
熟读话本三千篇的谢无碍,一眼瞄准了轩辕凤燃唇角的伤,正满心惊疑,走到梳妆镜边,却在他家皇姐的唇角也看到了同样的伤,谢无碍瞬间便羡慕了。
哇哦,你们昨晚玩了什么?
激动的心思写满了谢无碍的脸,甚至已开始期待大侄子!
下一瞬,他被肇事者轩辕凤燃扫了眼。
明明凤燃王波澜不惊,谢无碍却下意识,瞬间正襟危坐。
“皇姐!顾七绝那厮带着御旨来的!”谢无碍端庄又严肃:“那厮一脸阴沉,绝对来者不善!来杀人的!”
闻言,阿宝起身走到茶案,不答反问:“吃了么?”
“没呢!这不是顾七绝那厮有病,一大早登船来找麻烦!”谢无碍接手了大福楼船的守卫,顾七绝手执太极殿的御旨而来,首当其冲便是他得先迎上前。
闻言,阿宝心生冷意。
献灵帝那艘楼船,百年前是载着满船奇珍异宝出海的,裴家既然敢屠船,定是收走了所有金银。
和裴归尘是盟友的顾七绝,拿过它们吗?
谢无碍见自家皇姐冷然,不由紧张:“皇姐?”
“伤还没好呢,你先将这红枣粥喝了。”阿宝递过盛好的红枣粥,又给轩辕凤燃盛了他的银耳莲羹,“就叫顾七绝等着,受不住,随他回帝都告状。”
这早膳,用了半个多时辰。
谢无碍仗着阿宝撑腰,决定嚣张挑衅顾七绝一回。
而阿宝喝了药,困意袭来,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醒来时,从茶室窗边看出去,风雨婆娑。
而相隔着一扇锦绣珐琅屏风的书室里,墨香沁脾。
阿宝披着狐裘起身,转个弯便看到书案后的轩辕凤燃。
铺纸磨墨的男人,执笔如剑,那身随意披上的黑袍如黑铠,凌厉冷冽,书案烛火跳跃,却驱不散初秋风雨带来的微微凉意,将他那冷峻精悍的骨相勾勒在她眼中。
她放轻了脚步,本意是想逗逗自家皇叔。
却很意外的,看到一封秘信。
染赤金的火漆兽徽,曾在百年间,属于北凉秦氏。
代表凤燃王府,最隐秘的急讯。
这一瞬间,阿宝忍不住猜,皇叔他在查废后秦氏么?
被困海渊鬼蜮的时候,得知并非轩辕血脉,他显得那般意外,但如今他却假装从未发生,避而不谈。
而且那座启姜后的神女石像,独独她看到了密页。
石像里的秘密,难道凤燃皇叔不好奇?
阿宝正纠结,轩辕凤燃却已察觉到她。
笔尖微顿,一滴墨渍在白纸晕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