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阿宝收敛思绪,神色极淡。
鲨鲸军送徐樱进岛,倒也合情合理。
徐长老是淮南裴家的暗谍,掌控着楚越的所有裴家死士。
那么,鲨鲸军效忠徐长老,亦是效忠淮南裴家。
思及此,阿宝不动声色地打量徐樱。
徐樱却突然又问:“殿下见过主人了么?”
闻言,阿宝暗叹,徐樱果然认识裴归尘。
就在此刻,刺破红雾而落的光影,将殿前切割成明暗两半。
站在暗影处的她,被殿窗后那道视线笼罩。
她只好故作茫然,“主人?盛珏公子?”
他竟自称盛珏?徐樱心下一沉,本以为海熄挟持了轩辕公主坠海,定是皆难逃死局。
谁知,这位轩辕公主竟如此命大。
非但没死,更进了岛,见到了大公子。
心念电转,徐樱掀起一半白纱幂篱。
被盯着的阿宝,顺着徐樱视线,取下鬓间的花嫁玉簪。
裴归尘不知盘算什么,怕她反抗,借着汤池的沐浴更衣,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利器,但又亲自送了这挽发的花嫁玉簪。
难道他不知,玉簪亦能杀人?
还是如她一直怀疑的那般,这玉簪被裴归尘做了手脚?
“若是你喜欢,给你。”
“殿下倒是会羞辱人。”
徐樱那温婉可人的眸中,闪过恨意。
羞辱?恨意?
阿宝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不过是小玩意,随徐姑娘处置。”烫手山芋似的玉簪,被阿宝趁机塞进了徐樱手里,紧接着做戏感叹:“这岛上的饭食,我用不惯,正打算熬点鱼片粥,徐姑娘饿不饿?一起?”
难道这位轩辕公主便是用粥,笼络了大公子的心?
徐樱几乎想捏断手中玉簪,疏冷道:“不必。”
阿宝默然转身,视线随着放下白纱幂篱,冷然与她擦肩而过的徐樱,看向了那些收起利剑的红甲卫。
恭敬替徐樱开了殿门,红甲卫放徐樱进殿。
阿宝沉吟,徐樱在这座海岛地位不低。
这时,一旁默默琢磨殿下两字的青衣侍女,怯声道:“姑娘不是想熬粥么?咱们还是赶紧去后厨吧?”
只要不强闯乾坤殿,去哪都行!
而青铜阴宅殿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那阴森漆黑的殿廊。
然而被困陵墓五十年的阿宝,却发现徐樱走过的那条殿廊,其实是一条陵墓甬道。
正默然思索的阿宝,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引来红甲卫和青衣侍女的侧目,她坦然收回视线。
裴归尘准备的饭菜,她是不敢碰的。
但她又饿,饿的格外想念海熄手里那只肥鸡。
“罢了罢了,靠海吃海。”
阿宝决定,亲自挑选食材熬碗鱼片粥。
就不信,如此,裴归尘还能在她的吃食里下药。
思及此,阿宝刻意说给殿窗后的那人听。
“确实想熬粥来着。”
“这天色渐暗,得赶紧熬好,正好赶着饭间送给盛珏公子,麻烦他多留心照顾我家皇叔呢。”
与此同时,高处的黑石殿窗之后。
红甲卫提着水桶,一桶接一桶的擦拭着大殿的血迹。
但整座大殿却依然带着,新鲜的血腥气。
兰弥欣赏着刚剔下来的人皮,美艳眉眼含着意味深长的笑,“裴大公子,若非你坏我大事,那俩早死了。”
闻言,裴归尘阴沉回眸,盯着圆桌边的异域美人,“故意用那些海生藤蔓刺激黑麟,若非我赶到,一旦黑麟失控,你,包括这座海岛的所有人,都得和轩辕凤燃一起死。”
无声的威压震下,兰弥却毫无惧意,甚至笑着抚摸那人皮:“谁说我要留在岛上,等着黑麟失控屠杀?”
离岛的小艇早备好了。
她更好奇的,反倒是……
“我真看不懂你。”兰弥试探道:“当初那个设局陷害轩辕凤燃刺杀皇太女的裴大公子,去哪了呢?明明是杀那俩人的千载难逢好时机,你却说救便救。”
闻言,裴归尘眼眸更冷。
当初,阿宝视轩辕凤燃为敌,他自是可借夺嫡之争杀轩辕凤燃,然而又亲近轩辕凤燃的阿宝,令他失了先机。
突然,兰弥那看似无害的笑意里,藏了杀意:“轩辕公主总要死的,除非你不想要这座江山。”
“你当真不愿趁机,杀了她?”
重生而来的天盛帝,如兽类的阴森眼神盯着兰弥。
兰弥根本不知内情。
老皇帝年轻的登基之路,着实不光彩。
但身居太极殿帝位,却是数十年爱民如子,勤政治世。
自帝都至四疆,楚越,在无天灾的年月里,大启辽阔疆域的老百姓,大多吃得饱穿得暖,安居乐业。
裴家若反,必不得民心。
“帝座属于裴家,但裴家绝不能是乱臣贼子。”
“留下谋权篡位,得位不正的话柄。”
裴归尘抚过手中剑,剑柄刻纹锋利而狰狞。
清冷皮囊里的苍老灵魂,这一刻,想起了曾经的算计。
前世他为了这一名正言顺,处心积虑进宫,谋夺阿宝的中宫皇夫之位,如履薄冰十年,插手大启朝政,徐徐图之。
甚至,阿宝死后,他仍一直宣称,元昭是他与阿宝的亲生子。
是正统嫡系的,轩辕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