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阿宝和梁青渔席地而坐。
她暗暗打量梁青渔。
和前世记忆里的梁青渔一样,自幼颠沛流离的日子确实毁掉了她的身子,她就是一个脸色病态苍白的瘦弱姑娘。
偏偏熊大虎一刀刺伤了她左臂,失血令她瞧着更是虚弱。
而这一刻,梁青渔很是懊恼,“其实,臣女得向殿下请罪的。未能守住这沙盘,是臣女耽误了公主您的筹划。”
“沙盘被毁,重建便好。更要紧的是梁姑娘还活着。”
阿宝眼里的庆幸,梁青渔见了,不由脸色苍白的笑了笑。
“殿下很温柔。”
闻言,阿宝很是诧异。
毕竟,从被册封为大启的东宫储君,她便一直是某些朝臣眼里的凶神恶煞,祸国妖女呢。
“是吗?”
“是的。殿下很温柔的。”
梁青渔虚弱笑着,执拗而笃定。
阿宝被夸得很是不好意思,干脆赶紧转移话头。
她一边递夏桑茶给梁青渔,一边安抚道:“从今往后,类似的刺杀绝不会再发生。我安排了马车,梁姑娘你随我回东宫。”
“是因早些时候的刺杀吗?”梁青渔抚摸着左臂隐隐作痛的刀伤,“那熊大虎是来替林家寻仇的吗?”
闻言,阿宝若有所思,无奈道:“和林家无关。”
并非是裴归尘好心,替林家报复梁青渔。
“他猜到我想把梁姑娘放到三州总督之位,而在他的布局里,三州总督之位必须留给他的人,因此他必须杀你。”
说着,阿宝钦佩道:“只是,客栈老板成峰竟然宁愿豁出命,也要替河防重务保下你。”
一想到客栈老板成峰的死,梁青渔便被愧疚压的难以喘息,“臣女有心叫渠梁河安澜无患,但三州总督之位干系重大,公主殿下当真觉得,臣女担得起三州总督的重任吗?”
顿了顿,梁青渔艰难说道:“更何况平定江南水患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四十年,六十年。”
“臣女病弱,等不到那一日。”
话落,梁青渔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而这时候,阿宝端着夏桑茶杯,深深呼吸。
梁青渔所言,其实阿宝仔细斟酌、考虑了不止一遍。
两年之后的那场惨烈江南水灾必须早做打算,梁青渔是极好的治河人选。但三州总督之位确实牵扯重大,而且江南的河道官场水深,梁青渔初来乍到,极难镇住江南官场那些牛鬼蛇神。
最好的决定是,设三州副总督。
知人善任,阿宝已经请了罗刹佛动用白玉京在楚越之地的情报网,帮忙找到一个人。
说起来,要找到那人,应该很简单。
阿宝记得前世记忆里,那人是明年的春闱状元。
吏部库房里所留存的官员文书,把那个人的籍贯,家中亲友,曾就读哪家书院,师从何人,载录的一清二楚。
然而,罗刹佛的手下拿着她给的籍贯前往那人老家找了数月,村民们却说——从未见过那人。
那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思及此,阿宝惆怅道:“我本想找到他,请他和梁姑娘联手。”
梁青渔好奇:“他,是谁?”
这一问,叫阿宝回想起了前世。
登基的第三年,阿宝除掉了罪大恶极的林总督。
第二年,梁青渔病死。
之后不久,阿宝便收到孟观镜的奏折,自请调任河道官。
阿宝允诺了孟观镜离开帝都。
随后,孟观镜实地量察江南河道,修筑堤坝,疏通河渠,然而殚精竭虑的河道一途走的越深,孟观镜越发现他天真。
三州总督府常康的背后还有更隐秘的权势之手。
为了顺利平定河患,孟观镜渐渐变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江南官场,明里暗里和三州总督常康斗智斗勇,分庭抗礼。
孟观镜,是三州副总督的最佳人选。
阿宝喃喃道:“他是孟观镜。”
闻言,梁青渔惊讶的呈给阿宝一张纸。
“臣女原本便想向公主殿下推荐一人,此人是父亲生前的一个学生,极具治河天赋,若是能找到此人,对平定江南水患是极大助力。倒是凑巧,此人亦叫做孟观镜。”
“这纸上所写,便是孟观镜的住所。”
梁青渔说道:“若是殿下愿意用他,照着这地址去寻他吧。”
阿宝本以为有新收获,但梁青渔给的孟观镜住所,其实便是她已经一无所获的孟家村,村尾的老槐树小院。
难道要将三州总督之位留到明年春闱?等待孟观镜出现?
但秋汛将至,河防极重。
三州总督的人选必须尽快确定。
离开旺财客栈后,阿宝放出了三州总督人选的风声。
一听说是梁毓之女,朝臣群情激奋,颇有怨言。
一个皇太女继位竟还不够?!如今竟还要任命女子为官?怕是大启朝堂将来便要成女子的天下!
到时,他们这些老臣的尊严和脸面要往哪里放?!
朝堂波云诡谲,老皇帝的脸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