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世民，心中，不，口中五味杂陈。
    他的舌头，他的喉痛，他的喉咙，他的胃，他的心都受到极大的创伤。
    为什么一条鱼，会这么难吃。
    分明看着长得还不错，表面金黄，散发的气味也不难闻。
    为什么会怎么难吃！
    在李世民下嘴之前，他下定决心，不管味道如何，他都会笑着说好吃，美味，幸福。
    但是当他咬下一口时，他的表情管理就失效了，脸瞬间变得诧异而迷茫。这是他尝过的最奇特的味道，甜酸苦辣涩聚集在一起，没有一个占了上风，但是个个都能要人命。
    吃了一口，李世民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被撕裂了。
    先是嘴巴瞬间变得麻木，嘴里好像有一种奇特的火辣感觉，瞬间蔓延开来。他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味觉刺激。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嘴巴还留着苦味，涩味，好想漱口喝水，但是，不敢。
    他一口下去，李渊期待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好吃，很好吃。”李世民感觉这别人在虎牢关都难！
    李渊好像没看到李世民脸上的扭曲，继续劝说道：“世民，你要多吃点，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呢。”
    说罢他又切了一大块给李世民，慈父啊。
    李世民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暗示得很明显了，显然，对方也是很明显让他不舒服。
    他侧过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杯，可惜是空的。
    摆明了是针对他啊！
    这顿晚餐，成了李世民的一个不小的挑战。他不由得感慨，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奇妙的味道，能难吃到让人无法形容。
    难吃到让人丧失语言！
    在他吃完这块之后，李渊终于放过他的，让人端过来一杯水。
    他还不能表现太渴了，没有一口闷，儿子一小口一小口抿下去。
    “二郎啊，你那些叔伯兄弟，都是朕摁下去的，朕是真羡慕你啊。”李渊戏耍够李世民，就这样一句话。
    李世民当即就觉得这鱼自己还能吃两条，没问题。
    前一段，李家的人闹起来，没封地还算是什么皇族王爷，甚至把李承乾都拉了出来，因为李承乾都有一个小封地。
    李世民当时就想发火，但是带头的人是他爷爷辈，他不敢。
    后来还是李渊出来解决这个事情，不知道是如何解决的，反正后来没人闹了。
    如果用吃这样的烤鱼就能请得动李渊站他这边，他可以吃，一直吃。
    “这天下啊，是李家的，又不是李家的，太难了。”李渊陷入老年人的一个状态，开始思考哲学问题。
    成为了大唐的开国皇帝，却发现掌握这个国家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李家人当了皇帝，李家却没有做成天下最大的世族，这违背李渊的初衷啊。
    他本以为，只要李家一家握有皇权，他就能够成为天下之主，一言既出，无人敢反驳的那种。
    也能够让天下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现实却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
    西北的突厥，大唐的世族，眼里根本不在意他。
    所以他赞同李世民打压世族，但是李世民不给皇族封地，这就让李渊非常得没有安全感。
    李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开始思考这个大唐的性质，天下是否真的属于李家，还是属于每一个百姓，属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他感受到了一个巨大的命题，一个关于权力、责任和担当的命题。
    在他的心中，李世民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儿子，他深谙国家大事，也有自己的理念和决策。李渊希望能够听到儿子的见解，他想知道，儿子是如何看待这个大唐，如何看待天下的。
    “父皇，放心，兵权在手，百姓心之所向，大唐是我们李家的。”
    李世民也想过这个问题，最终他选择抓大放小。
    抓住兵权，又笼络住农民的心，有异心的人，也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李渊默然点头，他有点失落，又有点骄傲，这个儿子，的确比自己优秀很多，也果断很多。
    “打压世族，不仅是为了农民，为了大唐，也是为了皇族的利益。世族虽然也做了很多有利于大唐的事情，但是如果在自己家族与大唐之间选一个，恐怕一大半人都会选择自己的家族。
    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国家。他们往往只顾自己的私利，很少考虑国家大局。如果让世族过于强大，很可能引发内乱，危及大唐的稳定。”
    李世民侃侃而谈。
    其实说白了就是怕世族造反，李家怎么起来的，造反起来的。
    李家造的还是自己家亲戚的反，李渊与杨光可是姨表兄弟，两个人的亲妈是亲姐妹。
    如果世族没钱没势力了，有二心又有什么，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李渊也想到了这层，就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本来他想与李世民商议，还是给李家的人一些封地，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自己儿子，自己最看好的孙子，都不赞成，自己也不能拉后腿。
    李渊吃烤鱼烤肉的兴趣全无，率先离开。
    李世民做孝顺儿子的样子，把人送到太极殿，一路开解李渊，可惜开解的不太好，李渊非但没有放开心结，反而看他烦了。
    “承乾能在宫中，那就好了。”
    李世民无言以对，他真不想李承乾一直待在太极宫。
    且不说李承乾在外能给他，给自己，给李家带来的利益。
    就从自己健康角度来说，李世民都不愿意啊，李承乾在东宫，一日气他一次，他怕自己被气死。
    看着李渊头上的白发，李世民心中戚戚然啊。
    以后，李承乾对自己，还比不上自己对自己的老父亲。
    李世民唉声叹气回到东宫。
    长孙无垢自然是不能不理他，与他聊了一会天，李世民把后背给她，不想听。
    “好啦，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睡觉就好了。”长孙无垢在很认真护肤，很不走心安慰李世民。
    “他对别人都好，就对我不好，太过分了。”李世民两只脚在床上乱扑腾，还打了两个滚。
    “你啊，人还没有老，都开始像陛下一样，耍老小孩脾气。”长孙无垢趴在他耳边小声说，确保没有第二个人听到。
    “承乾是小孩子，陛下是老小孩，你也要做小孩？”
    细长白嫩手指扫过李世民的眼睛，长孙无垢一脸的微笑。
    “这样多好，以前，二哥可不会如此放松自己，更别说闹小孩子脾气。”
    被前太子打压的日子，可没时间发脾气，没时间计较这种小事情。
    李世民也噗嗤一笑，的确是自己太闲了，但是依旧是不开心。
    “我是他亲爹！”
    “是啊，亲爹，所以与别人不同，估计是你上辈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这辈子小打小闹报复你。”
    长孙无垢就随口一说，好像是一道亮光闪过李世民的大脑，他目中露出恐惧之色，“观音婢，我梦中是不是都是真的？好像都是真的。”
    他语无伦次，长孙无垢心里也有点感觉，好像要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