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再次醒来，周身和昏迷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脸颊上多了几丝湿意。
    好像……是泪。
    “小哥哥，你……是不是哭啦？”羲和的身体里出现了一股温厚的内力，滋养着周身的命脉。
    她看向萧明瑄略显苍白的脸色，满是担心。
    萧明瑄的嘴唇起了干皮，眼球充血，整个人异常颓废，只是手臂却非常有力，紧紧地抱着羲和，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姑娘就不见了。
    “你终于醒了。”萧明瑄一开口把人吓了一跳，声线嘶哑，仿佛七老八十，“身上还疼吗？”
    羲和摇了摇头，又往对方怀里进了几分，“小哥哥，你是不是……把内力传给我了？”
    那股内力太熟悉了，熟悉到让羲和第一时间就断定了它的主人。
    萧明瑄勉强笑了笑，精神有些不济，失了大半内力，他的身体也很虚弱，“没关系，出去后休息几天就好了。”
    羲和骤然昏迷，萧明瑄却不知如何替她疏通灵力，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内力温养羲和的经脉。
    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羲和的两只小手握住了萧明瑄的一只手，不过几息的功夫，萧明瑄便觉得周身舒服了些许。
    再意识到羲和做什么之后，萧明瑄费力挣脱开来，“小羲儿，不准胡来，你的灵力刚平息下去。”
    萧明瑄生怕对方的灵力再次暴动，那种濒死的挣扎痛苦，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小哥哥，这不是灵力啦。”羲和恢复了往日那般生龙活虎的模样，只是嗓子还没恢复，沙哑得紧，“这是神树的力量，我用的是神树伯伯的力量。”
    羲和凡人之躯，平素若要用灵力，必然是借助神树。
    神树是万年古树，灵力温和纯厚，一点都不伤人。
    “那你的灵力呢？”萧明瑄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消失了啊。”小姑娘瘪着嘴，面上也满是疑惑。
    “消失了？”萧明瑄微微发愣，狐疑道。
    羲和点了点头，再次握住萧明瑄的双手，将神树的力量一点点送入对方身体里，奶声奶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啦？灵气本来从我来到这里就彻底消失了，但刚刚在外头受到毒香的侵袭，我的身体受不住了，在彻底被毒晕的前一刻，灵力忽然出现护住了我的心脉，在我昏迷的前一刻它都还在，但是我刚刚醒来后就发现它已经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若不是周身的痛感还隐隐存在，羲和都要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了。
    “来到这里？”萧明瑄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为什么是来到这里？你原本属于哪里？”
    羲和动作一顿，随后提着的心放了下去，无奈地摆了摆手，“小哥哥，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去吧，一个不为人知的过去。”
    自天地蛮荒时出生，后登顶神主之位，再经历大战，至身死湮灭。
    羲和将全部都告诉了萧明瑄。
    “所以……你是神？”萧明瑄问道。
    羲和耸耸肩，“准确来说以前是，现在我就是一肉体凡胎，除了芥子空间，什么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给我说的秘密。”一瞬间，羲和身上发生的所有怪异都得到了解释。
    “因为不合常理。”说出了掩藏已久的秘密，羲和心里多了几丝畅快，但更多的是对天道的担忧，“我能活下来已经很怪异了，还带着超脱此界的空间。”
    她总隐隐觉得自己不该活在此方世界，倒像是强行违逆的结果。
    “活下来怪异什么？”萧明瑄不懂天地法则，“或许是转世？”
    羲和嘟着嘴摇了摇头，“小哥哥，神是没有转世的，一旦湮灭便会彻底消散在世间，再无踪迹。”
    神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快销品，完成了任务，守护了某一个时代，便功成身退，只留一个传说记于史册。
    “身体不是我的，但灵魂却是我的。”羲和苦思冥想了一阵，道：“或许是重生，也就是你们说的借尸还魂。”
    “重生？”萧明瑄听了许久，艰难地得出结论，“所以……你不是原本的六公主？”
    “是哒。”既已摊开来讲，羲和干脆全盘托出，“我是半路上过来的，原来的六公主已经……死了。”
    萧明瑄盘算着时间，试探地说出猜想，“是冷宫那次吗？”
    从那之后，一向寂静无声的六公主忽然得了圣宠，与之前胆小怯懦判若两人。
    羲和点了点头，“对，六公主的母亲把她……打死了，所以我就来了。”
    萧明瑄默不作声，神色不明，不知在想点什么。
    羲和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心有戚戚地问道：“小哥哥，你……不会想要以前的六公主吧？”
    “啊？”萧明瑄愣了一瞬，随后笑开了，“我都没见过她，为什么会想要她呢？”
    他方才确实是在确认时间，毕竟最初吸引他的是那双眼睛。
    但后来想想，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或许初见时的那双清透的眼眸确实吸引了他，但如今能让他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如果不是同一人，他会选她。
    如果是同一个人，还是会选她。
    但……幸好，从始至终都是她。
    “小羲儿，你……以后会回去吗？”
    面对神，人总是无力的。
    不确定因素太多，萧明瑄不知何时羲和会再次消失。
    会不会某日醒来，这副躯壳的魂魄已然换了一个人。
    “不会哒。”小姑娘朝着萧明瑄咧嘴一笑，“我原来的那副躯体已经灰飞烟灭了，我回去也没有身体承载啊，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载我的灵魂。”
    六公主的身躯是个意外，但世上何来那么多巧合。
    继而又道：“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萧明瑄问道：“人人都想成神成仙获得永生，你怎么还不愿意呢？”
    “永生？”小姑娘轻启朱唇，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永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一种责任，是一个……诅咒。”
    凡人追求长生不老，神仙渴望世间真情。
    到头来不过都是在追求得不到的东西罢了。
    羲和恰巧也是这一类人。
    【为什么不愿意？】
    羲和靠在萧明瑄的肩膀上，缓缓地笑出声来，“因为……有你们在。”
    我渴望有人如呼吸一般地爱着我，刹那间成就永恒，在贫瘠的土地上开出希望的花朵。
    在期盼具象化的那一刻，谁又不为之趋之若鹜。